中午的X.Lady門可羅雀,薛季青坐在高腳凳上,面前擺了一排五顔六色的酒。
門口的風鈴被風吹動,她頭也不回地說:“來啦?”
身側落下一道陰影,骨節分明的手指拿起杯子,脖頸後仰,一杯酒轉眼下去大半。
薛季青瞥她一眼,涼涼嘲諷:“工作日來酗酒,葉大總裁人逢喜事,高興得不知道自己是誰了吧。”
葉泠不發一言,空杯子重重落下。
薛季青故意擺了最烈的酒出來,她卻感覺不到一樣,又去拿下一杯。
酒混着喝最容易醉人,也更傷胃,見她端起第四個杯子,薛季青先急了。
“停!自己身體什麼樣子你不知道啊,”薛季青一把捂住杯口,“胃出血了别指望我打120。”
“出血了正好。”葉泠長臂一撈,拿起後面的杯子一飲而盡。
“瘋了你?!”
薛季青去扯她的手,冰塊從杯子裡滑出來,砸在身上透心的涼。
球形的冰塊咕噜噜滾到地上,葉泠盯着白襯衫上的污痕,眉頭輕蹙,眼睫眨動間,那雙總是噙着薄冰的眼瞳裡,竟也流露出了茫然。
“……行了,做這幅樣子出來給我看有什麼用。”
到底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好友,薛季青沒說什麼重話:“你今天來是想找我聊什麼?别說就是為了喝酒啊。”
葉泠垂眸,低聲說:“筱筱說要和我離婚。”
“能猜到,筱筱不是沖動的人,說出這種話,就代表她已經想……想岔了。”
看到葉泠的表情,薛季青緊急繞了個彎,“感情的事誰也說不準,你哄哄勸勸,找找以往的美好記憶,沒準還有希望,反正現在離婚這麼麻煩,總能拖上一段時間的,對不對?”
“……”葉泠抿抿唇,沒有說話。
薛季青蓦地升起不妙的預感:“不會還有什麼我不知道的事吧?”
葉泠沉默了會兒,說:“筱筱手裡有離婚協議書,她藏起來了,我找了家裡所有地方都沒找到。”
“……”
“???”
“!!!”
“你還給了她離婚協議書?!”薛季青幾乎是喊出來的,“什麼時候?”
“領證那天。”葉泠說。
“簽過字的?”
“我簽了,她沒有。”
“……”
薛季青沉默,薛季青海豹鼓掌,薛季青比了個大拇指。
“那完了呗,您真是這個,純活該!”
她真搞不懂葉泠是怎麼想的,還能坐在這兒,無非是形勢所逼——
因為昨晚那一拳,家裡直接把她的卡停了,薛季青決定從葉泠身上撈點回來。
默念三遍“她是金主”,薛季青拍拍臉,問:“所以呢,你現在想怎麼辦?”
“不知道……假婚約的事我沒想讓她知道的,”葉泠低喃,“偏偏就讓她聽到了。”
“偏偏?”薛季青冷笑,“别說你看不出來,昨天明明是她們故意把我們引過去的,為的什麼你心裡清楚。”
葉泠掐掐眉心:“我沒想到覓兒這麼大膽。”
薛季青不依不饒:“你以為是誰把她的膽子喂大的?是你。”
不等葉泠說話,她繼續道:“别跟我說什麼她救過你的鬼話,當年你被綁架的時候幾歲?八歲,商覓兒呢,才六歲!”
“我姐姐的女兒今年也六歲,上次我去看她,她還因為不想上學在那哭呢。我就很好奇,一個六歲的小孩,當年是怎麼把你救出來的?”
眼前閃過幾個模糊的畫面,葉泠揉了揉額角,說:“不是跟你說過嗎,被綁架後我生了場病,很多事都忘了。”
“我知道你忘了,但這不恰恰說明,她是不是你的救命恩人還不一定呢。”
“退一步講,就算她當年真的六歲神童大顯神威,但你也護了她十幾年。”
這些話薛季青已經忍了很久,以前不說,無非是沒有找到機會。
她兩手抱胸,語速快得像機關槍:“商陽恒就是個腦子灌糞的蠢貨,拎不清的廢物,沒有你,商覓兒怎麼可能安安穩穩地當她的商家大小姐?什麼都不用管,想做什麼做什麼,反正都有人兜底。”
“葉泠,你就算是欠她的,也早就還完了。”
“我明白,但是……”長久以來的習慣,不是一朝一夕能改變的。
“我隻是拿覓兒當妹妹。”葉泠說。
“别跟我說什麼姐姐妹妹的,聽着就不正經。”
薛季青翻了個白眼,“别繞圈子了,我就問你,筱筱拉黑你了沒有?”
“沒有,”葉泠說,“但也沒回消息。”
“兩種可能。”薛季青伸出兩根手指。
“一、筱筱在等你挽回。”
“二、死心了放棄了八匹馬都拉不回來了,嗚呼,你、完、了。”
“……”
“我傾向後者哦~”
陰陽完,薛季青渾身通暢,随意端起一杯酒嘗了一口:“啧,瞎混的酒就是難喝。”
等了等,葉泠始終沒再說話,薛季青自覺沒她什麼事了,拎起包,拍拍葉泠的肩膀。
“情感導師的費用記得打我卡上,最近手頭有點緊,拜拜~”
……
下午五點,一道驚雷過後,暴雨轟然落下。
店員哼着小曲把傘放下,剛摸出鑰匙,定睛一看才發現門是開着的:“不是吧,我昨天沒關門?”
她吓了一跳,連忙小跑進去。
清吧裡沒開燈,光線很暗,隐隐約約能看到吧台處有一道白衣黑裙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