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門口喧喧擾擾,趙安珞與陸乘淵分别被擠在人群之中。一邊全是關切,一邊全是辱罵。
劉公公滿臉看好戲,本欲目睹趙安珞變臉的模樣,可等啊等,趙安珞始終無動于衷,一言不辨,望上去并不打算回擊一語。
反倒是鸢都百姓宛如已将詞語罵盡一般,你撇撇我,我瞅瞅你。到最後,再無一人開口。
眼看時機已恰當,劉公公挪步至趙安珞身旁,再次揮動佛塵,将自己刻畫成排憂解難之人:“好了,鸢都的待客之道豈是如此?公主可是要久居鸢都,莫要讓她寒了心。”
百姓如逢大赦,一擁而散,又加入關切那邊。
“公主請随我來。”劉公公另換了一副嘴臉,滿是恭敬。
……要不你再看會兒好戲呗?
路過“關切大軍”時,趙安珞與陸乘淵目光交彙,她強顔一笑,那雙杏眼如同沾染了露水一般,坦然地去接受既定命運的到來。
當然,這一切都是陸乘淵自己腦補出來的畫面。
不過趙安珞雙眼裡确實藏着小心思,那是無人能懂的期盼:郡王呐郡王,你可千萬要争氣啊,快想辦法撈我出來啊!
陸乘淵心一揪,隻覺着若今日不抓住那副單薄的身影,便當真失去了。
他的眼眸瞬間冷了下去,奮力甩開四周的百姓。
可一人之力怎抵得過數百人?哪怕他大喝讓開,亦如石頭落入水中,一律沒能激起任何波瀾。
人群之中的寶格從方才便在奮力擠進,可不知今日的百姓為何如此癡狂。他屢屢瞧見陸乘淵好說歹說都無人理會,欲用輕功離開,也施展不開。
實在别無他法了,寶格揚聲嘶吼道:“沙暴來了,快逃呀!”
果然鸢都百姓懼怕慘了沙暴,這兩個字一入耳,紛紛往周遭躲避處逃竄。
“郡王可有受傷?”寶格問。
“公主的安危才是要事,你為何不留在公主身旁?”陸乘淵反問道。
寶格沒膽量回假話:“屬下單單望見百姓們反複擁住郡王,又一時忙着躲避劉公公…屬下離得遠,僅僅隻望到念榕姑娘将客棧尋到的那簪子遞給了公主,但未能聽清公主與念榕姑娘所言。”
“為何要簪子?”陸乘淵疑惑。
彈指間,他突然想到:假若她是因被逼到了絕境,才那般訣别呢?簪子…她要那簪子是要自刎!原來如此,所以她才眼底一片死灰!
陸乘淵神色焦灼,穩了穩虛浮的腳步,懷有不顧一切的決心,舉步生風般直奔鸢都皇宮。
———
北陽皇宮氣派恢宏;而鸢都皇宮建築群錯落有緻,布局講究實用。宮牆上刻有壁畫,使得整體更具特色。
這些壁畫風格讓趙安珞不由得猜想:這個地方難道是敦煌?
劉公公一行人在青玉磚滿鋪的宮道中行走,兩邊有宮人在掃塵。瞧見趙安珞,未停下手中之事,卻忍不住用餘光偷望。
這位年輕的可人兒,可會享盡聖寵?還是如宮裡的其他娘娘一般昙花一現?
穿過步廊,亭台樓閣又别有一番洞天。鵝卵石鋪就的蜿蜒小徑上,有一八角亭。亭内設有卧榻,懸着的流星帳又可抵寒。亭中有三位娘娘在飲茶閑談,其中一位娘娘應是等級略高,着寶藍色繁花宮裝,斜躺在卧榻上,阖目小憩。
劉公公遠遠地朝幾位妃嫔行了請安禮,趙安珞掃過幾位娘娘,亦行了個側身禮。
幾位妃嫔的目光都落在趙安珞身上,甚至是毫不顧忌地上下打量。
着橙紅色襦裙的妃子撫了撫耳飾,揚聲不悅道:“劉公公,莫非在北陽,這嘉宸公主的地位比後宮佳麗還大嗎?怎的這般無禮呢?”
另一位着淺紫色百褶裳的妃子附和道:“皇後娘娘菩薩心腸,日日久居佛堂,隻為佑我鸢都,怎還有人一入宮便想壓上娘娘一頭呢?”
角落裡那位淺黃織錦裙捏帕掩唇,譏笑道:“喲,看來今日不巧了,臣妾怎的會選淺黃色的衣裳呢?嘉宸公主風光無限,與公主的鵝黃绫子襖這麼一比,臣妾的顯得黯然失色,往後恐再無臣妾的立足之地了。”
趙安珞一頭霧水。
啊?還沒見到皇帝,就陷入宮鬥中了?我可一句話沒說呀!
卧榻上的佳貴妃輕擡眼皮,亦瞧着趙安珞。
她年歲雖小,卻已出落得婷婷玉立。尤其是那不帶瑕疵的玉膚,吹彈可破。唇色清淺,鼻尖挺翹。一雙杏眸透着靈動,哪像在場的妃嫔那般了無生趣?
佳貴妃拖長着尾調,冷漠地觑了亭中三人一眼,冷聲道:“不過一介不識愁滋味的天真丫頭罷了,你等何須将久居宮中的孤寂之氣撒在她頭上?有這般心思,不如去讨好陛下,得個盛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