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平不理,這幾人說了幾句也沒了火氣,耐着性子跟着他。
回到下榻處,陳平那雙挑着的眉才落下來,神色嚴肅:“你們可察覺了?剛才一直有人跟着我們。”
“是。”幾個都是習武之人,自然有所察覺,從魏王住處出來後,一直有人悄悄跟着他們,直到他們回來,才算是走了。
灌嬰:“可是魏豹的人?”
陳平緩緩點頭:“也許是。”
“你不是他的舊臣麼?他怎麼待你愛搭不理?”周勃面漏譏諷。
陳平在侍奉項羽之前,曾經侍奉過魏王,因為魏王言不聽計不從,他才奔了項羽。
沒想到差點在項羽那丢了小命。
反複無常,幾次投主,這也是周勃、灌嬰幾個看不慣他的原因。
陳平剛咽下去的水卡住,上也不是,下又不是,嗆地直咳嗽:“……咳咳咳他待舊臣有好臉色咳咳咳……才奇怪吧?你當人人都是漢王麼?”
終于把這口水順下去,陳平舒了口氣:“總而言之,我們此行,不是為魏王勸降,魏王叛漢,闆上釘釘,勸不得的。但是我們此行的目的已經達成,這幾日,就安心待在住處靜觀其變的。過了這幾日,你們就知道目的是什麼了。”
故弄玄虛的樣子叫周勃又咬了牙,想到軍令在身,這牙咬碎了得咽肚子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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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起南鄭,栎陽更富庶。
蕭何在栎陽城立了宗廟,盡管栎陽也不是久留之地,但當下最合适的,就是栎陽。
劉邦不在,立廟之典就由呂雉代替。
待一切結束後,夜色朦胧。
“臣謝過王後娘娘。”遣走了旁人,屋内兩人對坐而食,蕭何真心實意謝呂雉。
倘非呂雉一力支持他,這宗廟能不能立起來還不一定。
劉邦叫他去彭城,王陵來接,也是呂雉在前面壓下王陵,回了漢王,才沒叫漢王怪罪下來。
“謝什麼。”呂雉飲口茶,才覺得嗓子舒爽些,“你為漢王做事,辛苦這麼多年,我當謝你才是。”
“栎陽雖好,卻不是久留之地。”蕭何說出了自己的顧慮。
“我知道。”呂雉放下竹箸,“漢王也明白你的難處,你有什麼需要,盡管來找我。”
蕭何:“多謝王後娘娘。”
呂雉眸光幽深,落在他身上:“蕭大人,還有什麼你直接說了吧?我知道你有話要問。”
“王後,并非是臣……臣有二心。而是近來大王頻頻派人來慰問臣,臣心裡頭,實在過意不去。”蕭何歎惋。
明明前頭仗吃緊,可劉邦頻繁派人來,幾乎達到了一個月四次的程度,實在叫人不得不多想。
“漢王懷疑你。”不必多問,呂雉也知道劉邦心裡頭想的什麼,“你先不用忙着請罪,我信你,隻是你也了解漢王這個人,他現在身處漩渦,不得不多防備着些。這樣,我跟你講個法子。漢王憂心于你,無非是覺得是能力大,怕你投了項王。你呢,叫你的族兄族弟,妻兄妻弟,去前頭從漢王,漢王不會叫他們去冒太大的生命危險,隻是留在身邊看着,也放心,你也可以放心,踏踏實實地做事情。”
蕭何如夢初醒,鄭重一禮:“臣,多謝王後娘娘。”
呂雉虛扶一下:“不必謝我,得我給你賠不是就是,為人君王,必定多疑,還望你多擔待才是。”
重新落座後,蕭何心中的依靠大石頭總算落地,面上也輕松了。
“阿同的身子如何了?”呂雉眸間不免擔憂之色。
阿同,就是姚同,蕭何的妻子。
蕭何搖搖頭,一向平靜淡然的蕭丞相眉眼染上了愁色:“阿同的身子一直不怎麼好,隻是勉勉強強用藥将養着。”
他對妻子,滿懷愧疚。
自從與她成親,他就沒讓她過上幾日好日子。
默了些時候,對面傳來呂雉沙啞的聲音:“是我對不住阿同。”
劉邦起先在芒砀山落草為寇的時候,呂雉被官府捉去,關在牢裡。
是姚同主動提議去照顧呂雉,有獄卒欺侮呂雉,姚同攔了下來,挨了打,自此身子落了病根,一直不好。
“我對不住你們夫婦。”頓了頓,呂雉放在膝上的手指微微顫抖。
姚同比她大了整整十歲,她嫁到沛縣來,才跟姚同認識。
姚同也是富家小姐,不過那時蕭何比劉邦争氣地多,姚同并不需要下田種地。
許是因為同為女子的憐憫,許是因為丈夫對劉邦的關照,又也許隻是因為,姚同想對呂雉好。
姚同常常幫襯呂雉種田、照看三個孩子。
姚同身子弱,她和蕭何,到現在都還沒有自己的孩子。
“王後言重了。”蕭何笑着道,“為大王和王後效力,是我們夫妻二人的本分罷了。”
“叫王後實在奇怪,私下裡,你還是叫我嫂嫂吧。”
蕭何低頭請罪說臣不敢應。
呂雉也不多為難,轉了話頭:“我記得庫房裡有幾顆人參,還有些别的藥材,我叫人送去你府上,給阿同補身子。”
蕭何有一瞬失聲:“王後這怎麼可以!這是王府之……”
呂雉打斷他:“好了,現在王府我說了算,幾顆參而已,我還是說了算的。給阿同的,又不是給你的,你替她收着。”
蕭何無奈:“諾。”
呂雉撚起竹箸:“光顧着說話了,忘記用飯了,實在叫蕭大人好等。聽說……你保薦的那個韓信,在前頭立了不小的戰功?”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