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令徽道了聲謝,仰頭一飲而盡。
酒香凜冽,入口辛辣,刺激地趙令徽咳了幾聲。
抹去嘴角溢出來的酒,趙令徽遞過去空碗,馮珥給她倒滿。
拿了一個空碗倒上酒,馮珥自己喝起來。
一碗接着一碗,壇已半空,趙令徽堪堪才有了停下來的意思。
胸中似乎有一股火,在熊熊燃燒,催促着她。
擡袖抹去嘴角未幹的酒,趙令徽吐出一口氣。
原來,她這幾日,一直坐卧不甯啊。
倘非馮珥提醒,她還真一直失魂落魄下去了。
這怎麼可以呢?這不是她趙令徽。
哪怕他韓信就是重生而來,哪怕她前生負他,她也從不後悔。
便是死局,她也得破了。
雎水斷流破了,荥陽兩千女子的性命也要救回來,白登山的困局,更不會再有。
她有的是法子叫他乖乖聽命于漢王。
不久是負了他嗎?大不了當牛做馬償還便是!
怕什麼,兵來将擋,水來土掩就是,隻要他現在老實為漢王打仗,就是最好的。
以後他要是不老實了……
趙令徽眸底暗沉,将碗中酒一飲而盡。
罷了,先觀眼下。
“司馬心中可好受些了?”馮珥手撐在石頭上,眺望遠處的斜陽。
“嗯。”
“從前我們年紀小,我跟妹子經常偷阿爹的酒喝,被阿娘發現了,就偷偷揍我們。”馮珥将碗擱到一旁。
“年紀小就就偷酒喝,我要是你們阿娘,我也揍你們。”趙令徽笑罵。
“司馬難不成就不偷酒喝?”馮珥臉湊到趙令徽面前。
趙令徽跟她做了個鬼臉:“我阿娘還常常喂我酒呢,各種酒,菊花酒,桃花酒,高粱酒……我最愛桃花酒,不過我那時喝不了太多,喝一點點,臉上就紅彤彤的,阿爹就知道阿娘偷偷給我喂酒了。阿爹生氣,但是他說不過阿娘。”
趙令徽雙眼眯縫,歪着頭:“然後阿娘就去哄阿爹,阿爹說着不理阿娘,實際上啊,沒兩句話就哄好了!因為大多數時候,都是阿爹哄阿娘,阿娘肯哄他,他自然不敢多拿喬。”
兩個人哈哈大笑。
馮珥重新倒了酒,端起來:“我雖然不知道司馬心中憂慮的是什麼,但是我想司馬一定很快就有解決的辦法。畢竟,從容不迫,才是我們的司馬。”
二人對飲。
“馮珥。”
“如果,你做錯了事,你對那個人有愧,但是你又必須跟那個人相處,你會怎麼辦?”
馮珥咧嘴一笑:“我可能不知道自己怎麼辦,但是司馬,不會做錯事。”
“人非聖賢,孰能無過?”
“司馬做的事,都是為了漢軍,隻要結果是好的,沒有錯的。”
“這麼相信我?”趙令徽抱着胳膊,挑眉。
“當然,你是趙令徽。”
看着她燦爛的笑容,趙令徽有一瞬間的失神。
這樣相信她的馮珥,前世,她就這麼讓她留在了白登山。
永遠地留在了白登山。
她再也沒能偷阿爹的酒喝,看阿娘罵罵咧咧地給她縫衣服,再也沒能和小妹共飲。
都怨她。
是她沒能将馮珥帶回去的。
“司馬,你怎麼哭了?”馮珥慌慌張張地湊到她眼前,一摸身上穿的還是鐵甲,沒有帕子給她擦淚。
趙令徽被她這幅樣子逗笑了。
深吸一口氣,趙令徽笑道:“沒什麼,被風沙迷了眼睛。”
許是她趙令徽命不該絕,許是大漢不該如此。
她絕對不會讓白登之圍再次發生。
她會好好活着,馮珥也會好好活着,馮珥一定可以衣錦還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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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王,九江王到了。”下人前來禀報時,劉邦懷裡摟着一個美人,另一個美人蹲在他腳邊給他洗腳。
沒了韓信在軍中的管束,劉邦身邊又有了美人。
張良對這樣的事向來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陳平不慫恿就不錯了,盧绾他們幾個,更是添油加醋,因此劉邦徹底沒了約束他的。
懷裡的美人試圖掙紮了下:“大王有要事,妾等不敢驚擾,請大王放妾等下去。”
劉邦一把攥住美人的手,朗聲笑:“美人,不必下去,就跟我一起見見這九江王。”
中涓将英布請上來。
英布原以為劉邦會像對常山王張耳一樣迎接他。
沒成想,不僅沒有人遠迎,劉邦自己還坐在榻上洗腳。
英布沉着臉下拜:“英布叩見大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