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聽到韓信說了這些天以來的第一句話。
他說:“阿初,我娘說她要回故國去了。”
“嗯。”阿初抱緊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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喪事結束後,韓信給陶規夫婦磕了幾個頭,就上山給江歲守孝了。
他在江歲墳旁邊搭了座棚子,從此住在了那裡。
阿初也陷入了一種茫然和悲傷中。
為了讓自家女兒盡快走出來,陶規兩口子試了很多辦法。
阿初漸漸好起來,又拿起來了江歲留給她的竹簡。
得了空,她也會上山,看看韓信。
他們有時候會說話,有時候什麼也不說,就是坐在一起,一坐就是一天。
身邊曾經的朋友,嫁人的嫁人、娶妻的娶妻、遠走的遠走,阿初也十五歲了。
陶規又問起來了阿初的心思。
阿初道:“阿娘,我可以賺錢的,阿娘,你不要把我嫁出去。阿娘,我不想離開你們。”
陶規說:“阿娘不要你賺錢,阿娘隻要你平平安安的。阿爹阿娘養你一輩子。”
陶規不再問這件事。
但是阿初開始替别人寫東西,或是替小吏做些事,她很喜歡做這些。
趙家的才女,趙令徽的名字傳揚開來了。
阿初開始忙碌,也快活起來。
快活了沒多久,阿初就不高興了。因為陶規和趙六不高興。
陶規和趙六的不高興,是因為楊三經常給他們使絆子。
楊三做上了亭長,經常為難他們一家,以至于,要把趙六抓去做苦役。
阿初和陶規上門理論,楊三趾高氣揚地說,趙六不去做苦役也行,隻要阿初嫁給他。
陶規氣的發抖,剛要擡起手打楊三,被阿初拽住了。
阿初看着她,平靜地搖搖頭,道:“阿娘,隻要我們一家人在一起,怎麼樣都可以。”
陶規拼命地搖頭,不讓她答應。
阿初道:“楊三,你恨我,是因為當年我打了你,如果你隻是想出氣,那你就打我一頓,不,幾頓都可以,你要怎麼樣都可以,隻要你能出氣,能放過我爹。”
冷哼一聲,楊三道:“除非你嫁給我,不然,休想讓你爹回去。”
阿初說,她要考慮三天。
楊三答應了。
第二天,趙六就回到了家中。他說,是一名姓蘇的郎君救的他。
阿初知道,淮陰不能待下去了,他們一家要換地方,不然,楊三還會繼續為難他們。
正當他們一家收拾之時,蘇應上門了。
趙六說,這就是救他的蘇郎君。
蘇應先是規規矩矩見了禮,又說想求娶阿初。
沒等阿初拒絕,他又掏出來了幾盒子東西,塞給阿初:“敝人久聞姑娘才名,故來求娶,還請姑娘不要着急拒絕。”
接着,他又倒豆子一樣,把他的身世跟阿初說了。
他說,他是彭城的小吏,祖上略有家資,能保一家人衣食無憂。
又說,他爹娘早逝,如果阿初嫁給他,他們可以一家到彭城,他會将陶規兩口子當做親生爹娘奉養。
“不不不,敝人入贅也可以的。隻要趙姑娘願意。”蘇應慌忙糾正,“這是敝人一部分的家資,現下贈予姑娘,還望姑娘仔細考慮。”
阿初眉眼帶笑:“你就不怕我卷了你的家資跑了?”
蘇應搖搖頭:“交給姑娘,就是姑娘的……”
阿初:“好啊。”
蘇應:“啊?”
阿初:“我說,我答應嫁給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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倏地睜開眼,趙令徽舒出一口氣。
坐在榻上緩了片刻,趙令徽才下榻,走到床邊。
窗外月明星稀,一片祥和。
沒有阿爹阿娘,沒有老師,也沒有蘇應。
有的不過是大夢一場。
夢裡的事太過美好,讓趙令徽懊惱醒過來。
懊惱也隻是一瞬間的事情,趙令徽眼中就恢複了清明。
夢再美好,也隻是夢而已。夢永遠成不了現實。
而她能抓住的,也不過是榮華富貴,功名利祿。僅此而已。
隻是,許久未夢見過阿爹阿娘,怎麼恍然就夢見他們了呢?
真真是恍若隔世。
他們會怪她嗎?
星星無言挂在天上。沒有人能告訴她。
那就怪她好了。
“咚、咚、咚”
門口傳來緩和但清晰的敲門聲。
“郎君,您醒着嗎?”小厮恭恭敬敬地問。
“什麼事?”趙令徽站在窗邊沒動。
“郎君,君侯請您過去。”門外小厮答。
趙令徽:“知道了,我這就去。”
十日了,曆陽侯終于耐不住心思了麼?
趙令徽勾了勾唇,收拾妥當出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