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非人不是蠢人,自然明白了他們的意思。半晌,他從土中收了枝條,變回了人類模樣,臉色明顯難看很多。
他走到少年面前,冷冷說,“解藥給我,我會把我知道的告訴你們。”
少年爽快将解藥丢到他的手上。
他絲毫不擔心吳非人會拿藥逃跑,隻要他母親是他的枷鎖,就永遠也跑不掉。
而吳非人同樣深知這一點。
吳非人拿到藥後,跑了出去。
甜栀露出震驚的表情:“你怎麼想到下毒的?”
“這不是輕而易舉的事麼?”
少年無比自然地笑,“一開始就得布下陷阱,萬一他跑了怎麼辦,特别是捕捉野獸的時候。”
“難道我說的不對麼。”見到甜栀表情有異,少年微微一笑,歪了歪頭。
“我贊同你的方法,但他母親是不是有點無辜?”
“那師姐說該怎麼辦?”少年笑眯眯的反問,“我們的目的可是要抓到他,還得考慮他母親是否無辜嗎,那可考慮太多了吧。”
甜栀無言以對,于理來說,少年的方法十分有效。
雕刻人可以循着土地逃跑,可有了牽絆,便是有了根。
根在這,是永遠都跑不掉的。
很快吳非人走進屋,關好門後坐回桌邊,“母親情況平穩了,解藥有效。”
少年輕愉地接:“那就好。”
甜栀:……等等是你下的毒啊,你也太沒心沒肺了吧!
吳非人一扯肩上的披衣,看了眼窗外,“時間不多,但是說之前,我想确認一下你們的真意,你們來到這裡,到底是想做什麼?請放心,确認真意後,我也全盤托出。”
先自曝的舉動并不合适,但甜栀莫名相信吳非人,她說:“我們是天穹宗的弟子,來這裡是為了解決雕刻人的事件。”
吳非人一怔,眸中流淌了幾分笑意,語氣一下子釋懷許多,“我知道了。”
“雕刻人如何形成……你們大概也清楚了。”
吳非人說道,“用民間通俗的說法,可以稱之為移魂。”
他說,在人死後,隻要提前做好承載的容器,在頭七魂魄返回人間時,便可将他們放入容器中。
起死回生後經過半個月,便會慢慢恢複之前的記憶。
承載的容器需有能接引天地的能量,上通天境,下達深淵的烏鈴木便成了最佳的承載容器。
最先發現可起死回生的蘇姓男子,他是村裡最有天賦的雕刻人。
最開始隻是想把孩子葬在村中最高最大的樹下,為他遮風避雨,并做了個跟他一模一樣的雕刻人,和孩子做伴。
但到第七日,他的孩子居然起死回生,回家了。
“但烏鈴木再怎麼說,也隻是塊木頭,哪能承受靈魂的重量,故而需要日夜用血親的血液澆灌,以此維護雕刻人的生命。”
“你說親人的血液?”
甜栀吃驚道,怪不得彌漫在烏鈴木周圍,有股熟悉的味道,原來那是血液的味道。
“是的。”
吳非人垂眸,“失去至親一次已經夠痛苦了,怎麼可能再舍得失去一次,于是就算作為雕刻人複活的本人不願意,他們的至親也心甘情願地付出,可真像是寄生蟲一般的廢物啊。”
“換句話說。”
少年打了個哈欠,他邊翻桌上的書頁,邊插嘴,“珍惜血親的生命,也是保全自己生命的手段。”
他這話說的露骨,也十分諷刺。
意味着吳非人說不定也把母親當成保全自己生命的手段。
“是的,許多人确實這麼想。”
吳非人是個聰明的人,很快聽出少年的言外之意,“不過我不是真正的吳非人。”
甜栀:“那你是……?”
吳非人平靜道:“應該說我是真正的雕刻人,我的靈智誕生于烏鈴木。用民間通俗的用語來說,我是樹靈。”
甜栀更是吃驚:“那真正的吳非人呢?”
吳非人:“吳非人死去的第七日,他的靈魂來到了雕刻人的身上,他的身體複活了,但神志卻一直沒有清醒。”
吳非人看向院中,“我原是吳非人栽下的一棵烏鈴木,長久歲月中,我忽然生了靈智。當日他的身體被運回家中,我聽到了他靈魂的呐喊。”
“吳非人是自盡。”他道,“他哭着說不願意繼續活下去。于是我來到了他的身體,成為了他。”
甜栀恍然大悟:“所以,一開始你沒認出我們,以為我們真的是好友。”
“是的。”吳非人淺淺笑了笑,“不過後面,你們在拖延時間時,我就看出來了。”
甜栀讪讪一笑,果然演技不佳。
“若是你們要斬斷這一切,隻要将村民說的神樹,也就是烏鈴木燒掉就可以。”
吳非人望向窗外,那棵巨大的神樹在遠處矗立,“它是一切的根源,它盤踞在土地下錯綜複雜的根系,是所有雕刻人的根。隻要斬斷這根,一切活着的雕刻人都會死去。”
“但它不是普通的樹,燒他的方法隻有吳非人知道。”
“你是說……”
“嗯,真正的吳非人。”
他道,“他還存在在這具身體内,隻不過不願醒來。我可以幫助你們進入到這具身體的神識之海,去找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