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觀秋醒來時已經是晚上,誅邪司上上下下忙碌許久終于把尾巴收拾幹淨。
連青死而複生,以及邪祟之主附身誅邪司司主的消息被死死壓着,暫時還沒透露出去。
薛濃染不吃不喝守在路觀秋床前整整一天,見她終于醒了,撲上前喜極而泣:“司主你終于醒了!你知不知道……”
話沒說完,路觀秋慘白着臉打斷她的話:“連青君還在不在?我要見她。”
薛濃染連忙扶住她,忙不疊地點頭:“在在在,她就在院子裡,她死而複活的消息我們都壓着呢,沒敢往外透露,就等您醒了再說,我現在就去喊她!”
路觀秋搖搖頭,強撐着從床上坐起來:“應該我去見她。”
“找我?”
連青木着臉從門外走進來,她一直在外面的院子裡,就等路觀秋醒了問她這一堆事情究竟怎麼回事,聽見動靜便進來了。
魏晴雲也跟在她身後偷偷探了個頭,她對下午發生的事心有餘悸,害怕路觀秋又變成之前那個恐怖的模樣,畢竟她脖子裡還有一道被她掐出來的淤痕,一說話嗓子就疼。
路觀秋見連枝劍就在連青腰側,很快便知道發生了什麼,苦笑一聲:“我殺了多少人?”
“死了七個,輕傷六個,秦臻斷了半臂,其他人平安無事。”連青說,“安撫工作已經有人去做了,你先躺着休息吧。”
路觀秋嘴唇動了動,眸光很快黯淡下去,随後看向薛濃染,薛濃染知道她的意思,猶豫了一下,起身道:“我出去給司主拿點吃的。”
于是屋子裡隻剩下這三人。
路觀秋自知自己時間不多了,沒有任何拖拉,強撐着精神直接進入正題:“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知道你是連青君。”
連青猜到了,但她想不通:“你怎麼猜到的?”
“我看見了。”路觀秋擦了擦唇角溢出的血,平靜道,“七年前,我就預知到你會死而複生,并且會來到誅邪司,但我隻能看見幾個零碎的畫面,不知道你具體想要做什麼,所以剛見到你時并沒有戳穿你的身份。”
七年前?
魏晴雲遲疑着上前給她遞了張帕子,小聲說:“七年前,你私自開了連青君的衣冠冢,就是因為你看見她死而複生的未來?”
“算是吧。”路觀秋用帕子擦擦嘴角的血,感覺到體内靈台正在緩緩崩裂,“在那之前我隻看見自己開了連青君的衣冠冢,從裡面取出一樣東西,但并不知道為什麼要這麼做。直到後來斷斷續續看見了有關連青君的未來,才知道自己為何要那麼做。”
她動起來還有點吃力,靈台崩潰的速度比她想象中要快,吃力地從懷中取出一塊被帕子包住的東西,魏晴雲接過來拿給連青。
“那是一隻金鎖。”路觀秋看着連青手上的那塊帕子,說,“一百年前,誅邪司的人替連青君……收屍時,就隻找到這隻金鎖,應該是長命鎖。”
連青手指緊了緊:“你看見了什麼?”
路觀秋沉默了一會兒,才歎息道:“你解開了天地裂縫的封印,五方洲再次生靈塗炭。”
“不可能!”魏晴雲大叫,她嗓子還疼着,發出的聲音像鴨子,“她犧牲自己封印天地裂縫,救了你們所有人,怎麼可能還會再解開封印,那她不是白死了嗎?”
“是啊,我那時也很疑惑連青君為何這麼做。”路觀秋說,“後來我翻遍所有關于連青君的典籍,發現一件很奇怪的事。”
“什麼事?”魏晴雲追問。
“一百年前,連青君曾和她的朋友一起建立誅邪司,但所有關于連青君的典籍,沒有一本書提及連青君的朋友叫什麼名字,來自哪裡,長什麼模樣,就好像有一股神秘的力量将他們的存在抹去了。”路觀秋望向連青,輕聲而又不忍地詢問,“你還記得一百年前發生的事嗎?”
連青當然不記得,她醒來之後就失去了全部的記憶,除了記得自己的名字,就隻有那一場奇怪的夢。
夢裡那個綠裙女子親手給她戴上一隻長命鎖。
“注意到這點後,我便順着這條線索往下查。還記得你看過的那本《東洲志》嗎?”
連青點頭:“那本書有什麼問題?”
“書沒問題,但你昨天說過,東洲曾有一癡傻女子一覺睡醒性格大變,并且習得一手好醫術,稱是夢中受仙人點撥——這件事的确是真的。”
路觀秋咳了兩聲,用帕子壓住顫抖的唇角,胸口的傷還沒愈合又被咳得撕裂,魏晴雲連忙起身要去找醫修,被她阻止了:“不用折騰了,我自己的身體我最清楚,醫修救不了的。”
魏晴雲不忍地别過眼睛,自顧自翻乾坤袋,從裡面找到一顆續命的藥丸塞給她。
路觀秋無奈笑笑,沒有拒絕,當着她的面吃了下去,接着看向連青道:“我翻遍所有關于東洲的書,還真找到一點線索,這位姑娘行醫多年,身邊常年伴着一隻靈寵黑貓,黑貓頗通人性,并且脖子上戴着一隻昂貴的金鎖。
“按理來說,救人無數的醫者多少會留下些記載,可有關這位姑娘的記載卻極少,并且隻知她姓岑,名卻不祥。
“巧的是,我在《連青傳》裡看見了一條一筆帶過的記錄,連青君一百年前不隻養過長命,還曾養過一隻黑貓,那隻黑貓脖子上也戴着一隻金鎖,但後來,我再也沒有在任何一本書上見過有關它的記錄。”
話說到這裡,有些事情已經不言而喻。
連青垂下眼,包着長命鎖的帕子被她打開,映入眼簾的是一隻極其眼熟的長命鎖。
巴掌大小,金光熠熠,正面刻着一個小小的“青”字。
“我們連青應該長命百歲。”
“要長命百歲啊連青。”
……
夢裡看不清臉的綠裙女子的話重疊着交替在耳邊,路觀秋的聲音也随之而來。
“我問過薛濃染的祖父母,他們說連青君在誅邪司的那段時間有時确實會抱着一隻黑貓,但那隻貓并不是她養的,是一個會醫術的姑娘養的。我再問他們那姑娘叫什麼名字,他們卻怎麼也想不起來,若非我刻意提起,他們幾乎忘了那姑娘的存在。連青君,你還記得她的名字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