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色賓利劃開海天相接的邊際，正沿着環島公路平穩行駛。

喻舟舟整個人幾乎趴貼在車窗上，鼻尖在玻璃上壓出一小片白霧，纖長的睫毛垂落彎下，遮住了那雙略有些發鈍的眼睛，挺翹的鼻尖處還殘留有一點點被手機砸到時留下的印記，微微發着紅，好像剛剛哭過一般。

車廂裡一時靜谧，隻有空調運轉的細微聲響。

等紅燈時，傅燎意單手搭着方向盤，從後視鏡裡看向喻舟舟，直到紅燈變綠才漫不經心地将目光收回。

“你，你長得好好看！像，像大明星！”

喻舟舟突然開口。

上次在酒店的相遇太過窘迫，喻舟舟根本沒敢細看傅燎意，喻舟舟大概總算是看膩了公路，結果剛看了一眼傅燎意，就大驚小怪的叫嚷了起來。

傅燎意的面目是偏硬朗的，眉骨如刃，眼尾略略細長上挑，唇則纖薄如菱，顔色偏淡，微抿起時，肅漠冷峭。

更惹眼的是那雙腿。

修長而筆直，西裝褲包裹的肌肉線條随着踩踏刹車的動作而若隐若現。

喻舟舟記得傅燎意是坐輪椅的。

沒想到今天傅燎意居然是拄着拐杖走過來接走他的，而且還能夠開車！

想到傅燎意原來也可以走路，喻舟舟傻乎乎地有點開心，又盯着他的腿看了好幾眼，但他實在找不到别的形容詞，隻好重複道。

“你，你好好看，像明星！”

“你見過明星？”

天色太過陰沉。

傅燎意随手打開車燈，暖光一瞬打在那雙深邃的眸上，在眼下投出一片暗色的陰影。

“嗯！在電視上見過的！舟舟喜歡看電視！阿垚也像明星，但你更像…你上次戴了眼鏡，眼鏡好看…阿垚不戴眼鏡。”

提到傅垚，喻舟舟話匣子明顯多了起來，他眨巴着眼睛，又看了傅燎意許久，“可你今天沒有戴眼鏡哎！”

“換了隐形。”

“想吃什麼？”

“我記得你剛剛好像說，面包？”

傅燎意的聲線不經意地揚了揚。

“對！面包！吃面包！舟舟喜歡吃甜的，面包蛋糕布丁奶酪！你喜不喜歡吃呀？甜甜的最好吃了！以前，以前隻有跟阿豐一起睡覺的時候，阿豐才會給舟舟買面包吃，可是舟舟不喜歡跟阿豐一起睡，他的手總是會摸來摸去，很癢，很痛，舟舟不喜歡…”

喻舟舟嗓音低了下來。

對側一輛車經過，按響了喇叭。

傅燎意聞言，側頭問了句，“你說什麼？”

“你喜不喜歡吃面包？”

“我從來不吃甜食。”

傅燎意頓了頓，“也不喜歡吃。”

*

傅燎意帶喻舟舟來的是一家位于甯北郊區的法式甜品店。

傅燎意沒有來過，隻是在某次下課時聽到幾個學生正在說這家甜品店，店名很奇怪：Rena?tre，法語的重生。

傅燎意無意間記了下來。

他從教室穿過，那幾個女學生卻在看到他的一瞬，紅着臉嬉笑着跑開。

店内風格确實是女大學生喜歡的類型，顧客也多是女孩兒，所以，當看到喻舟舟點了一桌子千層慕斯以及蒙布朗時，傅燎意還是微愣了愣。

太甜了。

甜到發膩的氣息混合着暖氣傳來。

綿密的奶油沾在紅潤的唇瓣上，正随着他的主人一開一合。

傅燎意仰背靠在椅上，第三次拒絕了喻舟舟遞來的草莓慕斯。

“你真好！阿垚是好人！你是阿垚的小叔，也是好人！對啦，你，你跟阿垚關系很好嗎？”

喻舟舟見傅燎意不吃，隻好自己舀了一勺吃下。

其實他還不太能夠理解小叔的含義，隻隐約知道傅燎意和傅垚應該是親戚，大約等同于他和舅舅的關系。

但…但他才不會留着舅舅的照片呢，可傅垚不僅留了，還放在了卧室裡，所以，傅垚一定很重視自己的小叔。

“怎麼這麼問？”

喻舟舟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趕緊捂住嘴巴，搖搖頭。

不能說的。

不能說他偷偷溜去了傅垚房間。

傅垚會生氣。

随着喻舟舟的動作，栗子泥以及奶油粘了一臉。

傅燎意從桌上抽了張紙巾，遞給喻舟舟，目光卻驟然在喻舟舟嘴上停留。

喻舟舟的下唇，是被咬破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