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喻舟舟正站在明暗的交界線上。
周遭的說話聲,一瞬安靜。
喻舟舟喘着氣轉過身,卻在看清來人時,蓦地睜大眼睛。
“阿垚!”
極度的委屈在看到丈夫的一瞬間達至頂峰。
喻舟舟踉跄着撲過去,淚水混着酒水在臉上縱橫流淌。
他伸手,想抓一抓傅垚的衣袖,卻在即将要碰到的前一刻…
“啪!”
耳光聲清脆地炸響。
喻舟舟被打得偏過頭去,耳朵嗡嗡作響,嘴裡旋即泛起濃烈的鐵鏽味。
“各位,見笑了,他智商有問題,常常不服管教,做出傻事。”
傅垚扣住喻舟舟纖細的手腕,笑容近乎完美。
“我會自行處理,晚宴繼續,請大家莫要因此掃興。”
暴雨驟然間傾盆而下。
傅垚喝退了跟随遞傘的傭人,拽着喻舟舟走進雨幕。
山下吹來海風,卷着雨滴抽打在臉上,濕透的劉海黏在額頭,喻舟舟冷得牙齒發顫,他的手腕被傅垚捏得生疼,臉也疼,眼眶也疼,淚水混合着雨水洶湧落下,連話都說不清楚。
“阿垚,舟舟乖乖的,嗚嗚,不要淋雨了,很冷…”
傅垚對他的哀求充耳不聞,及至将他推上自己的那輛邁巴赫。
喻舟舟抱住胳膊,蜷縮成一團縮在座位上啜泣。
“誰帶你過來的?”
傅垚發動汽車,聲音比雨水還要刺骨,“我記得陽叔早上跟我彙報,說你要出去逛街,還讓柯倉開我的車去送了你,為什麼,為什麼你會出現在傅宅的晚宴上?”
“舟舟,逛街,禮物,阿垚!舟舟喜歡…”
“我是在問你,誰帶你過來的?柯倉,還是…”
汽車打了個雙閃,從盤山公路俯沖行駛,雨刮器無力再刮掉車窗上越來越密集的雨水,傅垚的耐心也在一點點被消耗殆盡。
“是,是小叔,小叔帶舟舟來找阿垚!小叔誇舟舟!說舟舟很厲害!小叔帶舟舟吃甜品!小叔是好人!”
“小叔?呵,喻舟舟,你還挺有本事,能哄小叔帶你過來,我從前還真是小看了你!”
喻舟舟表達能力有限,但傅垚還是聽明白了。
事實上,在聽到喻舟舟啞着嗓子軟軟喊出小叔這兩個字時,傅垚就像是被火燒到一般,眉頭猛跳。
在到達下一個拐彎路口之前,傅垚調轉車頭,往回開去。
喻舟舟不明所以,被接連電擊和掌掴,又遭受了巨大驚吓,讓他的腦袋徹底不堪重負。
他縮在車座角落,近乎麻木機械地絮絮道,“曲曲折折的荷塘上面,彌望的是田田的葉子…”
他的聲音漸漸變小,卻仍舊在固執地喃喃說話。
“舟舟會背課文,舟舟不是傻子,小叔說舟舟很厲害的…小叔,小叔…小叔好好看,小叔像明星!”
喻舟舟的每一個字,都像是一根鋼針紮進了傅垚的太陽穴。
這根針從他聽袁延說傅燎意居然親自去酒吧帶走了喻舟舟就開始存在。
現在,喻舟舟無疑将這根針推向了更深處。
油門被踩到底,輪胎在濕滑的路面發出刺耳的摩擦,傅垚盯着後視鏡裡正在瑟瑟發抖背課文的喻舟舟,年輕俊緻的面孔上浮出一抹古怪的笑意。
他和喻舟舟同歲,比傅燎意小了十歲。
10歲那年,同家族決裂在外的父親自殺身亡,他被母親遺棄,是傅燎意,他的小叔,在所有人對他避之而不及的時候,牽着他的手,帶他回到傅宅,認了自己的爺爺,給了他一個容身之所。
傅燎意教他認字。
傅燎意送他上學。
也是傅燎意親手把他送上了甯康總裁的位置。
可他們叔侄間的感情,卻在他一年前買下喻舟舟之後,開始破裂。
“誰準你叫他小叔的?”
傅垚的聲音壓得很輕,幾乎被車窗外的暴雨聲淹沒,可眼裡的火卻越來越盛,“他是我的小叔,是我的!”
車窗外的路燈一閃而過,照亮了他眼底病态般的執念,“他明明是我一個人的小叔!”
“該下車了。”
傅垚将車停到後山一處廢棄的雜物間旁,他拖住滿面驚恐的喻舟舟,來到雜物間門前。
下一刻,鐵門被狠狠踹開,撞在牆上發出震耳欲聾的巨響。
傅垚憑借着記憶,摸索着打開燈,很快,雜物間亮了起來,年久失修的白熾燈管滋滋作響,在潮濕的牆面上投下晃動着的陰影。
喻舟舟被推搡着掼進雜物間。
鐵門在身後被反鎖住。
傅垚慢條斯理地解下皮帶,一步一步朝他走來。
“喻舟舟,看來,我今天必須得做點什麼,讓你這個傻子記得…
“要同我的小叔,保持好距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