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聲打了個寒戰。披頭而下的雷雨帶着刺骨的寒意,深夜的寒風在海浪的助攻之下仿佛可以刺入人的血肉,但最糟糕的還是要屬颠簸不停的小船了,不暈船的人都能颠得頭暈目眩。
沒有人會相信這是旅行片的拍攝現場。恐怖片都不至于如此。然而鏡頭就在那裡——
“在一個凄風苦雨的夜晚,一艘小船載着貧窮落魄藝術家,出來尋刺激的富家女還有一位很好說話的普通上班族,來到了這座無名的小島上。原本船上還有一位存在感不怎麼說話的小姑娘,是一個剛畢業的女大學生,但是半路上因為風浪太大掉進了海裡,因此到達海島的時候隻剩下了三個人。
“三個人在海島上燃起篝火,接着發現了這裡風景很不錯,于是他們決定在海島上開始探險。”
......
“所以這個故事的邏輯到底在哪裡?”勉強看完劇情的白聲忍不住問道,“真的能夠放到城市旅遊宣傳片裡嗎?”
沒有人能夠回答他的問題。他凍得有些發僵。為了維持“落魄藝術家”的形象,他隻能穿着一件磨舊襯衫在雨裡淋着,和旁邊裹着大衣的“富家女”和穿着厚夾克的“上班族”形成了鮮明對比。
雖然在船上他沒有再被限制行動,但那并不是因為信任——就在他們的船隻底下的海水中,數個漆黑的龐大陰影遊動着——那些魚頭人身的怪物顯然更适應水中行動。
白聲就算敢在這裡跳海,結果也是被這些東西撕碎。
“大家的表現都非常好!繼續繼續,再忍耐一下!”坐在船尾的總攝像在風雨中笑呵呵地說着。
然而現在他的笑聲在白聲耳中就像催命的鬼嚎。
好啊。這片子從攝制組到演員都不是正常人,并且現在齊心協力想要置他于死地。他還能做什麼呢。
晏拾上了船便不再說話,季厄則畏畏縮縮地待在船的另一邊,似乎是害怕晏拾又揍他。
“接下去你們要做什麼呢?”白聲試圖問點問題,好讓自己稍微冷靜一點——雖然他身上已經冷得不能更冷了。
季厄看着晏拾,小心翼翼地開口:“他……他沒有被,沒有被魚人吃進去過……身上也沒有寄生物,會不會,失敗……”
吃掉?寄生物?白聲回想起小敏那些被水淹沒的房間,還有她緩緩變成怪物的過程,又想起上次那怪物确實是要張口把他咽下去的架勢……難道是要被這些怪物吞進肚子裡然後再種下寄生物才能完成那種轉變?
“這都要怪前幾天莫名其妙的放假。”晏拾瞪了眼總攝像,“如果這段時間沒丢,他的轉變早就完成了。”
“這也沒辦法,我們必須遵循勞動法嘛。”總攝像說道,話語裡一點歉意都沒有,“而且下雨确實沒辦法。”
“那今天怎麼就能拍了?”
“今天是雷雨嘛,”閃電中,總攝像的笑容難以辨認,“是我們最重要的一個場景,畢竟隻有雷雨裡才能完成那樣的影像。”
“你拍你的。拍完就讓我們自己幹活,互不打擾。明白吧。”
“好好,好好,這都好說。”總攝像笑着說道。
攝制組這邊和晏拾他們似乎隻是臨時達成一緻的。有沒有機會争取一下攝制組這邊的同情?白聲考慮了這個計劃的可行性,然後迅速否定了。不可能。就算明顯不正常的攝制組也願意幫助他,也不一定能打得過船底下的那些怪物。
一道閃電從上空閃過,雷聲随之而來,白聲除了寒冷外突然感到渾身不自在,接着才感覺到有人在拉扯他。
是從船邊沿過來的拉扯。
白聲艱難地扭轉自己凍僵的脖子,看到一隻醜陋短小的手臂抓住了他的衣擺。
他沒有發出任何聲音。雨滴打在船沿上的聲響足夠響,船沿對面的人必須要喊話才能聽到。
那隻醜陋短小的手雖然抓着他的衣擺,但并沒有要往下拉的意思,反倒是從手裡分泌出了和雨水一樣冰涼的東西,塞進了他的手裡。白聲用僵硬的手指握住,接着才意識到那應當是一把小刀。
一把很小的折疊刀。根據最近增長的知識,白聲覺得那是一把修眉刀。
雖然小,但慢慢割斷他手上的繩子。白聲沒去思考為什麼怪物的手上有修眉刀這麼具有生活氣息的工具;他開始慢慢地用那小小的刀片割手上那粗糙的繩索。手不怎麼利索,割三刀就有一刀是落在手皮上的,然而因為寒冷他根本感覺不到疼痛,隻感覺有同樣冰冷的血液順着手流到了繩子上。
“快到那個位置了嗎?”
晏拾和季厄看起來一點都不冷,相反他們很焦慮,隻不過前者因為急迫而焦慮,而後者因為恐懼而焦慮。
“到了到了,還有一分鐘左右。你們不要急嘛。”
“怎麼可能不急!我說了他缺乏前面的改造過程,如果不趁着今天的大雨全部搞定——公司又要罵人,到時候吃苦頭的——”
一分鐘,白聲頓了一下。他已經割斷了繩子,雖然手上多了幾道傷口,但至少比不能行動好多了。船上總共四個人,其中總攝像顯然不是正常人,但是敵是友不确定;晏拾非常急切地想把他變成怪物,甚至比作為受益人的季厄還要急切;季厄一直都顯得沒有必要地恐懼。
所以要先把季厄弄進水裡去。
晏拾一直都對完成這個與她本身無關的任務非常急迫,所以她一定會第一時間把人撈起來,風大雨大的海面上無論是互換那些怪物把人撈上來還是她自己下去撈,肯定需要時間。而就是這段時間,他能不能讓船調轉方向,讓船返航,就成了問題的關鍵。
而且那個總攝像到底會怎麼做他也不清楚。
但這是他現在所能想到最好的方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