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聲幹澀地笑了兩聲：“隻是萬一呢，萬一我有什麼未知的能力能夠讓這些變異者恢複正常——”

“不可能的。”沈浩再次重複道，“就算你真的做到了，那就是你承擔她身上變異的後果了。我不會允許這種事情發生的。”

“也是，畢竟是你培養了那麼久的實驗對象。”白聲笑道。

沈浩一瞬間覺得“實驗對象”這個稱呼好像不妥，但又想不出什麼合理的說辭，隻是撇了撇嘴，坐回了船上。

“我也還不夠成熟。”沈浩突然說道。

“啊？”

“以前我工作，隻要和那些數字與信息打交道就可以了，很少遇到過需要考慮人類生命安危的緊急情況，所以缺乏經驗，可能讓你經曆了些不必要的困難，這是我的失職，我要向你道歉。”

“啊，這，不.......就算你不是人類也不可能處理這麼糟糕的情況吧。”

“是我的失職。”沈浩重複道。

“真不是.....”

“是我失職。”沈浩執拗地重複着。

白聲沒了脾氣。“那個，我現在是你名義上的工作對象，你有沒有失職是我說了算吧？你看，這麼一趟下來至少知道了最想弄清楚的那個問題，雖然片子拍得亂七八糟但是片酬......片酬應當還是有的吧？”

“......哦。”沈浩低下頭，不再辯解。

黎明的微光在海面上蕩漾着，曆經數天陰雨的海港即将迎來了一個晴天，怪物們早已不見蹤影，似乎已經随着大雨和黑夜消失在這個世界。

沈浩推了推身邊的人：“快靠岸了。”

沒有反應。

是睡着了。白聲畢竟大部分還是人類，一晚上沒有休息還在雨裡待了那麼久，早就體力不支，眼見快靠岸了，他終于放松了下來，也就瞬間陷入了睡眠。

沈浩下意識地扶住對方，卻發覺自己低估了白聲的體型和體重，差點和白聲一起翻進海裡去。

“......好險。”

而就這樣一晃，他突然看到岸上站了一圈人，他們穿着統一的制服，而在他們的腳下，沈浩能看到碎成一塊塊的導演女士，金屬零件七零八落，隻有那張掉下來的面孔貼着石塊，在海風中一抖一抖的。

這些人顯然不是來歡迎他們的。沈浩好不容易恢複的内心又起了波瀾。如果可以的話，他想把這些人都給弄死。他可以在萬分之一秒裡面做到這件事，非常輕松，非常方便——

但他不能這麼做。隻要他還想在人類社會繼續僞裝下去，隻要他還想把這個實驗繼續下去，隻要他還想找到他的老闆。

沈浩深呼吸了一口氣，擺出他慣常的笑容：“你們有什麼事情嗎？”

那些人一言不發，隻是讓船靠岸抛錨，接着一個個地飛快跳上了船，卻完全不看船上的兩個活人，搬起那台攝像機就要離開。

“如果不把它帶走，片酬就沒法結算了，體諒我們一下吧，小兄弟。”那些人中的一個對沈浩解釋道。

“城市安全中心到底想要什麼？”沈浩問道。

其中一個人遲疑了一番，猶豫地說道：“秩序。”

說完他們便離開了船。

船上又隻剩下了兩個人。許久未見的陽光從大海的東邊漸漸蔓延而來，帶來一絲若有若無的溫暖。沈浩拍了拍白聲的臉，沒有動靜。

他想了想，最終有點吃力地把還透着濕意的人移動到了自己的腿上。

“辛苦了。”他對着自己這位睡着了的實驗對象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