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難去分辨,究竟是這個世道,還是某個具體的人的的錯誤。我找不到原因,但是我知道,她喜歡,喝酒。我就搬張椅子在這裡等着……等着給她,祭酒。”
諾爾的聲音溫柔無比,沒有任何的哽咽。
諾爾看向虛空,發胖的軀體在時光裡變瘦,拉長,帶着放映機的咔嚓聲,黑白的影片在他的腦海裡的閃過。
懷特沒有再坐在椅子上,而是和科瑞一起坐在灰白色等待地毯上,看着諾爾的身影在黃昏的背光下變得虛幻。
兩人都識趣的沒有打擾。
一段愛情故事,一段不能說的分離。一個卑劣的被殖民者,一個優雅的柔情似蜜的貴族。
到最後諾爾隻是眉頭沒腦的說,“我以前追過火車,失敗了。火車很快,但誰又知道,火車和人究竟誰更勝一籌呢。”
随着天逐漸暗下來,他的眼睛裡光變得越發灼目。
科瑞後躺,背後的地毯有一股木沉香帶着些許酒味,難道,這兒也有被忘情跳舞的人打翻了的酒杯?
科瑞看向天花闆,上面的木闆有着絲絲裂痕。大腦裡的裂痕放大,他的眼睛失焦。
恍惚間,他撇向懷特的背影,覺得自己看見了外面的藍天。他眨眼看向天花闆,輕飄飄的問,“你覺得,人和火車誰更勝一籌。”
“火車”,懷特扭頭隻是看見他撲閃的睫毛,過了一會兒他低頭又說,“火車裡面有那麼多的人,而外面隻有一個人。”
“可是,火車會停,人不會。”諾爾臉上浮現出笑意,把兩人的動作看在眼裡,瞬時又把笑容收斂起來。
諾爾站起來,科瑞也緩慢的翻身坐起,不知為什麼在地毯上顯得有些垂頭喪氣。
懷特迅疾撐手站穩,看見科瑞還坐着,就朝他伸手。
科瑞愣了,眼睛裡流出光彩。兩人并肩而立在諾爾對面,“既然牽住了手,就别再放開”,諾爾語氣深重,又長長歎了一口氣。
“走吧,去看一下沒有黑煙的夏天。”
諾爾轉身走向樓梯,停了停,但沒說話。緊接着就再沒回頭,直到樓上房間的關門聲響起。
懷特盯着樓梯,旁邊安靜的有些詭異,隻有手中的餘溫。
他擡頭就看見了科瑞交雜着委屈和執拗的眼神。剛想問,科瑞就接嘴說,“你再拒絕試試”。
“當然……不會”懷特故意延長了回答,笑着摸了摸科瑞的頭,“我記得,還欠你一首鋼琴。”
“欠我什麼?”懷勒站在辦公室裡,筆直站着,往落地窗外看看向那個金碧輝煌的武器學院的招牌,“你什麼也不欠我,亨利。”,懷勒語氣平緩淡然。
a國最大的皇家武器研究學院,外面熙熙攘攘,無數穿着青春的學生正值下課,在樓下相互喜喜鬧鬧。
亨利坐在辦公桌前面,背部筆挺,眼中有着笑意但是卻讓人不寒而栗,他雙手交叉放在腹部,,似乎是放松了片刻,後仰靠在辦公椅上,沉默了片刻。
“你,會把這個計劃實現嗎。”懷勒還是先開了口,轉身卻看見對方直勾勾看着自己。他顯得有些期待,沒有任何的不安。
“懷勒,隻要你配合我,就可以。”亨利直起身垂眸,纖長的手指翻弄着面前擺放的武器圖紙,“懷勒先生,你的能源配比真是驚人。”堪稱儒雅的語調,讓人挑不出錯。
“您……關注的是能源配比?”懷勒坐到他對面的椅子上,通常是待客的位置。
“當然,我喜歡用更節省的方式,得到最有效的結果。”亨利還是在低頭有一搭沒一搭的翻閱着書籍,沒有看懷勒,仿佛對于武器十分感興趣。
懷勒心裡油然生出一種緊張感,接着輕笑了一聲,擡頭明目張膽審視着亨利。“亨利王子,你不是這樣的人。”
對方手裡的動作停下來,“亨利,你比我想象中的瘋狂,否則,怎麼會在原有的實驗品的能源配比上提高了硝石的比重。”亨利擡眼看他,眼裡生出興味。
“你不得不承認,你和我是一樣的人,喜歡純粹的血腥,是一個劊子手。我當然會全力配合你。”
“因為我是自願赴約的。”
學院門口的學生早就不見蹤影,從高空中俯瞰這座辦公大樓已經全然圍的水洩不通,帶着白金刺繡徽章的士兵覆面嚴陣以待。
更遠處,一座廢棄大樓中,鋼鐵三十六遠程小型轟炸器微微扭頭,蓋上的塑料薄膜下滑,對準武器院的方向。
亨利耳中的信号發射器閃出極為微弱的紅光,顯示斷開連接。他并不惱怒,隻是原來的微笑消失了,平靜的把耳朵裡的東西取出來。
“親愛的王子,我當然需要多加防備,從任何意義上來說,武器從研究出來的那一刻,我就不屬于自己了,我隻有一個要求,增加投放範圍。”
懷勒帶着一種勝券在握的得意,雙肩微聳。
懷勒一邊說着,亨利一邊沉默邁着步子從位置上站起來,走到距離他幾個身位的時候,緩緩從他的口袋中取出一把速射手持k34。
懷勒顯得有些吃驚,下一秒子彈破空,周圍沉寂的可怖。他的側耳上方感受到被滑擦的撕裂感。
随着釘入牆壁的聲音劃開寂靜,懷勒按壓住自己的傷口,神情恍惚,帶着痛苦的呻吟。亨利悠然的走到懷勒的面前,俯身到他的耳邊。
“别惡心我,誰和你是一樣的人。”
過了一會兒,皇室決策會的主席打開自己房間的門,書籍,酒瓶,信件四散,顯然有人肆意翻箱倒櫃的搜尋着什麼,小小的酒桌赫然立在衆多的淩亂裡面,窗戶投射的陽光覆在上面。
燙金的文件擺在上面,閃着細碎的光。主席憤怒的顫抖着,垂頭,花白頭發耷拉在眼邊,他看翻看文件,眼裡透露出妥協。轉身離開後,隻留下上面的一行字。
“本次全體決策會成員投出3/2的同意票,決策通過墨菲斯.亨利王子的提案。”
卡爾這座城市總是帶着些頹靡,是頹廢和靡亂。荒野上有着朝四面八方離開的人群,腳印紛雜就像是天上的星星。火車站裡的告别多了起來,但還有一些人在這裡。
有的,是因為有離不開的人,有的,是因為覺得走到那裡都離不開這個世界。
學校開課,按照慣例牧師學校在這個禮拜天開課,做禱告。科瑞和懷特約定好,在學校見面,在這個全世界都向上帝祈禱的時候離開。
如果上帝不給,這個世界不給,他們就跑出去。
懷特睡不着,盯着天上的月亮,想着那個教他彈鋼琴的家庭教師。懷特睡不着,覺得天上的星星怎麼數也數不完,心裡的小羊變得越來越多。
半夜,整個城市進入睡眠,諾爾站在門外,悉悉索索的聲音讓懷特的眼睛蒙上月亮的紗,他伸手撫摸自己的眼睛,才看見手上沾有濕潤的淚水。
兩人心照不宣,沒有任何離别的話語。
“諾爾,我……我會哭了。”,懷特盯着自己的手心,在被子裡喃喃。沒過多久,他就聽見拖曳的聲音。盡管已經很輕微,他還是一直聽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