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當時的行刑者在同一斷頭台被行刑。
他睜眼了,怪異的黑暗,撇眼幾個蠟燭染着光暈跳動,懷特皺眉渾身酸痛,看見旁邊正在小桌上閱讀信件的凱列班,他不知該作何反應,開不了聲。
在被痛苦撕裂的那個夜晚,這個女人十指猩紅,堅毅的眼神被月光隐匿,懷特被她拉扯着,這是他徹底暈厥的最後畫面。
凱列班注意到他疑惑眼神,四目相對。
懷特愣了一瞬想要發出聲音,但是開口粗粝,他恍然覺得是誰在旁邊說話。
凱列班站起身朝着書桌走去,從善如流的倒水,坐在床邊。懷特隻是直直看了一眼又低頭沒再多打量,在床上顯得有些笨拙。前者勾唇,單手環跨他的腋下,輕易将他扶起。
“喝水,不然想問什麼都要被咽進肚子裡了”
她的眼睛有一種天然的親切,像是一種順滑的絲綢惹得人忍不住回看,但懷特被她的攙扶弄得有些不自在。他坐起背靠着牆,低頭沉思,整理自己向上翻的病号服。
“你……認識我的家人嗎”懷特帶着疑惑和期盼的說,凱列班坐在椅子上沒有拘束的樣子,眼睛挑着向上看,“你叫什麼名字。”
窗外的風掀起她的目光,那是一種奇異的重疊。“你是媽媽的好友嗎?”懷特用一種誠摯的眼神,近乎迫切的看向凱列班。
凱列班扭頭,原本左右交疊的腿換了個位置。“稱不上”,她又緩慢過頭看懷特,“名字。”
“懷特。”
在薄陽之中,凱列班上下眼皮閃動,“你和塔列納都很美”,她僵直的笑容舒展開來。水被懷特抿着下咽,“這裡是那裡。”
“科森。”
“因為逃亡的事情,邊境已經被封鎖了,你回不去了。”周圍的風沙沙作響,在舒展之後凱列班坐在對面的椅子上,明目張膽的審視着他。
“這座城市裡全是有着病斑的窮人,背着無數性命的殺人犯,妓女更是整條街都站不完,你一個貴族,能在這裡生活嗎。”
懷特沒有回話,年幼的他,知道最時興的絲綢是什麼價格,四個裝珠寶的首飾盒用來裝金币可以換來一架鋼琴,最落魄的時,諾爾給他的也是裁剪的襯衫和擦着馬油的靴子。
一種貴族的扭捏,姿态,和隻顧悲天憫人的樣子在他的身上體現的淋漓盡緻。但,還有什麼,還有什麼。懷特此刻的心被扭着,他的眉跟着緊皺起來。
“我可以在這裡生活,我是個人,無論是誰,都在吃飯,睡覺,沒有什麼不同。”
懷特的語速有些快,心裡沒由來的緊張,他眼睛看向窗外的天,隐隐冒着黑煙,似乎在這座樓的旁邊有個工廠。
“是的,但是我沒法養活一個男人”,她凱列班的心情似乎格外的好。
……
“一則通知,a國政府将搜查任何沒有護照,護照即将過期的所有b國人員,并安置在聖烈大教堂旁,等待外交人員接回,護照服務停止辦理,邊境封鎖。”
懷特看向報紙上标在顯眼位置的話語,眼神搜尋着,又鎖定在一則歌劇院的招聘上。
将報紙放下,順手将其壓在帽檐下面,不着痕迹的睨了周圍。嘈雜的聲音從四面八方傳來,這裡是一家開在街邊的西餐廳。
紫粉的内裝潢因為人來人往變得肮髒,顯得略微有些豔俗,周圍坐着各種各樣的人。準備上工的工廠工人,虛胖的頭低着埋頭苦吃,一名邊境商販大談政治環境,皺的襯衫下擺從屁股後面露出來。
懷特獨自坐在角落,穿梭的人都成為了眼裡的虛影,惡臭交雜。他的衣裝整潔,即使是凱列班臨時找來的他依舊洗了兩遍,一股香皂的味道安撫着焦躁的情緒。
服務員将一碗紅酒頓寬褲帶意面端上來,劣質的紅酒味像是嘔吐的血一樣灑在意面上。他有些發昏,厭惡感像是上面的醬汁一樣,糊在他感官神經上。
還有一些東西被強制灌在他的行為裡,和思想裡的黑霧滲了出來。懷特不知道,他無從适應這樣的排他感。
這樣的厭惡感令懷特害怕,霍伯恩的樣子驟然浮現在他眼裡,心髒劇烈跳動,他将意面囫囵的塞下。
“先生,我想你需要它。”女服務端過來一杯檸檬水,用力的睜開雙眼,想要顯示出她的柔和。
但懷特看見的全是疲憊,神奇的是,這樣的疲憊讓他暫時忘記了對于周遭的惡心。懷特微笑着接過,喝下去口感像是清潔劑的檸檬水。
“謝……謝謝。”
嘩啦,嘩啦。
嘔吐物被沖走,洗手間裡,鏡子裡的懷特顯得有些光怪陸離。窗口框住灌木,樹木的的陰影爬上鏡子,光影随風沿着鏡子生長。
懷特沒敢再看一眼,轉身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