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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第 2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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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斷斷續續地聊了一會兒,連日奔波帶來的疲憊感襲來,元子攸迷迷糊糊,枕在自己臂上睡着了。

不知道是不是緣于睡着前爾朱榮所講的“死于刀劍下”,他這個夢帶着濃濃的血腥氣,滿是不祥的味道。

他夢到漫無盡處的白玉階,一級一級,似乎遠達天庭,從他看不見的地方,有猩紅的液體緩慢流淌,一點一滴,往下蔓延。開始其勢甚緩,後來像是誰打開了禁锢它們的閘口一般,那血色直如潮水席卷,滾滾自他腳下流淌,階下一池清蓮,開在如血的池水裡,随風搖曳。

他折下一枝,還來不及細嗅那清蓮味道,腳下一滑,仰面跌倒在那池水裡。

那池水不凉,甚或帶着溫暖的味道,像是剛從某個人那搏動的血脈中流出。他被無邊的池水吞沒,像是失盡所有力氣般攤開手腳,透過血色的池水仰望,池外雲天遼闊,桐樹聳立,也鍍上一層鮮濃色彩,無數落葉随風墜下,有一片打着旋兒飄落在他臉面,擋住了他全部視線。

那是個很迷亂的夢。

他迷蒙着醒來,眼前一片銀白,幹淨得刺眼。他支起身子,狠狠搖了搖頭,手上一動,忽然覺得臂上有些疼痛,這便清醒了過來。他捂住手臂坐直,身上披着的一張氈布滑落到膝上。

他愣了愣,心道難怪剛才自己不覺得冷,轉頭看去竟是賀拔嶽一幹人都到了,各自在一旁閑坐,大半打着盹。

爾朱榮還坐在他身旁,見他醒了,笑問,“在這冰天雪地裡睡覺,還是第一回吧?滋味如何?”

“确實。”元子攸說,想起剛才那個詭異的夢,忍不住皺了皺眉,“滋味……大概是永生難忘吧。”

爾朱榮一笑,伸手過來,想幫他蓋好氈布,元子攸也伸手去扯,一扯之下手臂又是一陣疼痛,忍不住嘶了一聲。

“怎麼了?”爾朱榮問。

元子攸也覺奇怪,揭開大氅看了一眼,見底下白衣袖上已染了一小片血色,血色的中央衣衫破了道口子,露出他臂上的傷口來。

元子攸啞然失笑,難怪他夢裡淨聞到血腥味,原來是自己臂上有血,他暗暗回想,大約還是那時被那大狼一撲時擦到的——這傷不重,他又冷得麻木,一心也在旁的事物之上,直到這時才發覺。元子攸頓時放下心來,把剛才那個不祥的夢擱置一旁。

元子攸擰着眉,捏住衣袖,将之從血迹凝結冰凍的傷口上扯開,但一下沒能控制好力道,傷口再度撕裂,湧出鮮紅的血來。他忙把衣袖卷起,把手垂下,那血便順着他的手臂流到他的指尖,一滴滴落在雪上,開出朵朵豔紅的花。

爾朱榮見了,伸手拍了拍身邊睡得迷迷糊糊的爾朱菩提,爾朱菩提掙了掙,睜開眼來。爾朱榮道,“菩提,拿點傷藥出來。”

爾朱菩提自身上摸了摸,取了些出來,他伸手要遞給爾朱榮,轉頭的工夫看到了元子攸臂上的血,便自己挪了過去,去給元子攸包紮。

他手甚是靈巧,包紮技巧娴熟,元子攸也不推脫,伸了手,看着他為自己裹上細布。

“你叫菩提嗎?”元子攸對他的名字還是十分好奇,問,“為什麼起了這個名?”

爾朱菩提似乎并不喜歡自己的名字,一聽臉上就露出些許不開心的神色。一旁爾朱榮插口道,“他母親懷他的時候總夢到菩提樹,覺得是吉兆,就給起了這名。”

“北鄉姑祖母?”爾朱榮的發妻、爾朱菩提的生母元氏論輩分正是元子攸的姑祖母,被封北鄉郡長公主。元子攸歪了歪頭,又笑道,“這也是有趣。”他見到神色不快的爾朱菩提,安慰他說,“我母親生我的時候,就什麼都沒夢到,否則,我也能有個有意思的名字了。”

爾朱菩提撇了撇嘴,可終于還是露出一絲笑意來。

裹完了傷,爾朱菩提又回了原處,蜷起身子睡了。

“是郡公的長子?”元子攸問。

爾朱榮點頭,“是。”

“郡公有很多孩子?”元子攸又問。

“有好幾個。”爾朱榮笑,“不過除了菩提和我長女英娥以外,其他孩子都還太小些。我出來打獵,也隻能帶上菩提。”

“他也還小些,”元子攸說,“有十幾歲了嗎?”

“快滿十二了。也不算小,我在他那個年紀……”爾朱榮笑了笑,沒說下去,反倒歎了口氣,“其實比起他,還是英娥那孩子更像我。小時候我當她是個男孩兒一樣養,帶着他四處騎馬放鷹,她一個女孩子家,身手膽量倒是比同齡的男孩子還好些。隻是這孩子被我早早地嫁進宮去……也不知道是不是反倒害了她。”

這話元子攸當然不好接口,便笑了笑沒有說話。

眼看天色越來越沉,雪似乎小了一點點,爾朱榮說,“殿下不如再睡會兒吧,瞧今日這景況,我們是絕不可能下得山去了……多虧賀拔謹慎,沒把物品丢盡,要是聽了我的話,我們一夥人就得在此忍饑受凍了,”說着搖頭笑了笑,“那想想都太狼狽。”

元子攸點了點頭,依然覺得渾身怠惰,真的又睡了過去。

他又做了一個夢,卻是夢到無邊的曠野,牧草青青,随風擺折。原野上一匹皎潔如月光的駿馬奔馳而過,馱着一個身形窈窕的年輕女孩,那女孩一身胡服,烏黑的長發被風吹在身後。

元子攸做過很多夢,但大多都與他的經曆際遇有關,但他一不曾見過草原,二不曾遇到過這樣的少女,雖是夢中也隐隐覺得有些奇怪。

那女孩在風中肆無忌憚地大笑,縱馬掠過他的眼前,元子攸心裡忽然有些觸動與向往,他憑空伸出手,可流過指間的隻有風。

那女孩長驅而往的山坡上忽然有一星光亮,慢慢地,有一道孤聳的煙,随着風塗染得半邊蒼穹青灰,元子攸鼻端嗅到了物體燃燒發出的嗆人氣味,眼前那火光也是越來越明亮,似乎直要照亮已到黃昏時刻的天地。

而那女孩迎着火光絕塵而去,隻不回頭。

元子攸大驚,來不及驚呼出口,那女孩已一閃身融進了火光裡,給他留下一個孤絕的背影。

元子攸心裡一空。

耳邊忽然傳來一個男子的聲音,“點着啦!”聲音裡有些掩飾不住的興奮。

元子攸在半夢半醒間分辨出那是賀拔嶽的聲音,一怔之間那草野、駿馬、女孩、火光都已統統不見,他睜開眼來,周遭晦暗,已入夜了。

身邊有火光閃動,元子攸轉頭看去,原來是賀拔嶽與幾個伴當一起拿氈布點着了火,這時小心翼翼地圍坐一圈護着。這樣的天色裡能生起火來實屬不易,隻怕先前失敗了不少次,最後隻得拿氈布取火,是以元子攸在夢裡就已聞到那股嗆人的煙味。

雪已經停了。但風未歇,空氣中的冷意依然教人打顫,元子攸也湊了過去。賀拔嶽往旁挪了挪,給他騰出位置,“殿下醒了。”他一說話,沒料又吸進了煙,忍不住轉過頭去猛烈咳嗽。

元子攸努力偏過頭,也忍不住咳了幾聲,他伸出雙手去湊那火光,火焰溫度灼人,一點一點化開他有些僵硬的手。隻可惜等身上暖了,又覺腹中空空。

賀拔嶽搓了搓手,說,“殿下稍等。”拍了拍身邊的伴當,兩人一齊站起身走開了。

元子攸沒明白他讓自己等些什麼,回過頭去,見他二人身影在不遠處晃動了一會兒,又走了回來。兩人一個手裡拿着鮮紅的肉塊,一個拾了幾塊大石,元子攸側身避了避,明白他們是要烤這肉吃。

至于這肉,隻怕正是從白日裡死在爾朱榮箭下的大狼身上割下的。

“郡公賞我的刀真是好用,沒太費力就割下這狼的肉來。”賀拔嶽笑道,“就是不知這肉凍得跟石頭似的,究竟烤不烤得熟。”說着皺眉看了看那火焰。

毛氈經燒,可燒來火遠不如木柴來得旺,如此冰天雪地,卻又去哪裡尋幹燥的柴火來?也無怪乎賀拔嶽發愁。但一夥人再無别的糧食,無法,隻得硬着頭皮把那狼肉架在火上烤着。

一夥人圍坐一團,都虎視眈眈地盯着那狼肉,那狼肉表面凝結的霜粒在火光中晶瑩剔透,折射出細微的光澤,但似乎分毫不化。衆人盯得眼睛都酸了,終于,“嗞——”一聲,一滴融化的血水滴落在火中,爆發出小小的火星。

幾個粗壯伴當閃躲了一下,擠作一團,各自咽了一口唾沫,那畔爾朱榮倒是睡得正沉,爾朱菩提大約是在睡夢裡聞到了隐約的肉香,挺直的鼻子微微嗅了嗅,發出一聲滿足的輕歎。衆人見了,忍不住臉上都露出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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