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來的不重要。”謝塵嚣見她不接,問,“你不要嗎?”
莫念嘴角似乎輕揚了一下,然後道:“不要。”
“嗯。那算了。”
簪子沒送出去,謝塵嚣也無所謂,簪子拿在手中,無所事事,抛上抛下,紅色小果子簌簌輕顫,簪頭銀光忽閃忽滅。
常語閑領着一行人走到了戒律堂門口,剛要出言介紹,大門吱呀一聲打開,一群領了罰的弟子魚貫而出,各個愁眉苦臉。
等看到朝氣蓬勃的新弟子,就換了表情,一臉憨厚地沖他們笑:“恭喜師弟師妹通過入宗考驗。”
師弟師妹:“?”
如果沒記錯,你們不是在山腰擺攤那群所謂的“萬華法宗”、“藏雲劍閣”、“聚星門”的弟子嗎!
花了大價錢買丹藥的弟子覺得受到欺騙:“師兄,你不是說你家上有八十老人嗎?”
師兄不慌不忙:“有啊,我那八十六歲發須皆白蒼蒼老矣的老師父啊……”
他老師父經過,青年外表,目光有神,精神抖擻。
“下有年幼妹妹?”
“我那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柔弱小師妹啊……”
他小師妹經過,手中雙錘掄得虎虎生風。
“……”
“總、總之,都是因為我們太窮了!”
“窮”字一出,謝塵嚣頓時發問:“難道天瀾宗也窮嗎?”
實在是窮怕了,聽他的語氣,如果大師兄回答一個“是”字,他能當場禦劍跑路。
常語閑趕忙搖頭:“不窮不窮。”
内門弟子的月例并不算少,隻是修道之人花銷大,僅靠月例遠遠不夠,所以大家才養成随時随地擺攤賺錢的習慣。
正巧走到了上善堂門口,巍巍大殿望之便覺心身清正,大師兄指着大殿,笑道:“不必擔心月例不夠,等你們修煉到一定水平,便可以去上善堂接些任務,宗門會給予一定的報酬。”
世道不平,凡間常有妖魔邪祟出沒,各大修仙宗門會派弟子定期巡視轄境,發現異常便報給宗門,由宗門檢測、定級,貼在上善堂供弟子處理。除此外,若某地有處理不了的魔患,當地官府或宗門也會向大宗求援。
“其實無論有無報酬,降妖除魔都是我們修道之人應做之事。”常語閑正色道,“修道之人應胸懷天下,以己身三尺微命,護萬世海晏河清。天瀾宗宗訓如此,望師弟師妹謹記。”
“是!”
……
天瀾宗坐落在天瀾山,山勢磅礴,連綿千裡。
若真的一一介紹,光是遊逛正峰就要數日,更遑論十三座主峰、六座執事堂、中央學宮、琅嬛書閣、後山雲溪等奇景和建築。
常語閑隻簡單介紹了部分,便讓弟子回住處安置。來日方長,有的是時間慢慢了解宗門。
暮色四合,群山也沉寂下來。
天瀾山地廣人稀,内門弟子可以合住也可獨住,不過剛入門的弟子,總要有師兄師姐引導。
莫念來到為她分的住處,同住的師姐已經在門口等待多時。
一襲青衫溫柔清秀,眼睛明淨,一見到她,便彎出柔軟的笑弧。
“我名宋瓷竹,你可以喚我宋師姐。”
她領莫念進院,語調溫溫柔柔,“這院子除了我,還住了另外兩位師姐,不過她們前些日子去玄都出任務,要過幾天才能回來。等她們回來我再向你介紹。”
院落鋪着青磚石,幹淨疏落,紫藤架下一張石桌,數把石凳,牆角引來一泓竹木水槽。
還開辟了一個綠意盎然的小藥圃,莫念忍不住多看了幾眼。
“這是我種的。”察覺到她的視線,宋瓷竹有些不好意思抿唇笑笑,“對我們修道之人來說,丹藥、靈符或者請醫修治傷都是不小的花銷,總是囊中羞澀,我便種了些靈植,拿去賣給丹修,也是一筆收益。”
“朱香果、羅浮橘、溫靈草、九瓣蓮……”莫念挨個念出名字,“宋師姐把它們養得很好。”
“你都認識?”宋瓷竹微微訝然。這些靈植雖不是什麼珍稀品種,可一個剛入門的弟子能叫全它們的名字,可見事先必然下過一番苦功夫。
宋瓷竹眼睛彎彎:“往後師妹要是有需要,盡可以自己取用。”
“多謝師姐。”
宋瓷竹推開房門,将鑰匙遞與莫念:“我提前幫你簡單打掃了一番,你先進去收拾行李吧。”
莫念往屋裡一瞥,便看出這宋師姐定是細心體貼的人,屋子窗明幾淨,床上的被褥都是全新,又被洗過曬過,蓬松幹淨,散發出陽光氣息。
桌椅也都被細細擦過,又添了一隻土陶花瓶,數枝桃花斜斜插在瓶中,暗香浮動,頗有雅趣。
莫念太久沒接觸過這種溫柔善意,一時怔然,隻會拘謹道謝。
“客氣什麼。”宋瓷竹笑道,“對了,等收拾好了可以來找我,我再與你說些宗門的情況。”
莫念進屋,從儲物戒取出她為數不多的衣物,收進櫃中。
衣物布料普通,甚至可以說是粗糙,是凡間普通少女常用的衣裙料子。
若不是當初家中突逢變故,父母雙亡,她與哥哥相依為命,四處流浪,也許時至今日,她也是世間最普通不過的一員,生活清貧卻安穩。
柔紗般的月輝落了一地,少女生着劍繭的指腹摩挲一件水紅色衣衫,衣衫已舊,摸上去卻一如往昔。
最終,她輕輕地呼出一口濁氣,将櫃子關上,眸子重新變得堅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