縣衙二堂,裴昱臣正與手下的縣丞、主簿等人議事,青竹走進來出聲提醒:“各位大人,午膳時間到了,還請移步膳房。”
不惑之年的陳縣丞擺了擺手,“唉,别催,我與縣令大人還有要事相商。”
自裴昱臣上人以來,相繼接手了衙門裡的事宜,這臨海縣最大的難題就是窮,交不上稅,久而久之,也得不到朝廷的重視。
在大燕朝,士紳可以免稅免役,許多富商和地主會投機取巧,通過捐獻、投獻等方式,将田産挂在鄉紳名下,借此逃避稅收。
而曆任縣令貪腐嚴重,離任前銷毀了賬本,庫房裡的銀錢寥寥無幾,如今縣衙都快入不敷出了。
裴昱臣近日對以徐家為首的富商們頻頻施壓,催促他們按律法補齊應繳的賦稅,否則就查封他們名下财産。
富商們卻和稀泥,揚言上任縣令在任時,他們都依法交稅了,老縣令貪腐和他們沒關系。
這老縣令早就卷鋪蓋走人了,留下這個爛攤子,裴昱臣上哪裡去逮他?
徐家等人就是算準了裴昱臣沒有證據,隻能吃了這個啞巴虧,才會如此放肆。
裴昱臣沉思良久,還是沒有頭緒,以目前的情況來說,需要扶持新商戶與徐家分庭抗禮,可臨海縣其他有點名氣的商戶不是被徐家排擠走了,就是以徐家馬首是瞻,實在是沒有好人選。
脾氣火爆的梁捕頭握緊拳頭用力錘了一下桌子,怒氣沖沖道:“該死的徐家人,真該千刀萬剮!”
不怪梁鋪頭對徐家恨之入骨,他的長姐被徐二爺玷污,當時還是個小衙役的梁捕頭怒發沖冠,提刀廢了徐二爺的下身。
和徐家狼狽為奸的老縣令不但不為他們梁家主持公道,還将他從縣衙除名,之後梁家人就遭到了徐家的報複,要不是裴昱臣上任後慧眼識珠,将梁捕頭重新召回,梁家也許就家破人亡了。
向來圓滑的許主簿出聲寬慰:“梁鋪頭何必大動肝火,有咱們裴縣令在,早晚能懲治徐家人。”
陳縣丞眉頭微皺,這姓許的就是個牆頭草,誰的勢大,他就向誰倒戈。
老縣令在時,他就喜歡溜須拍馬,捧徐家人的臭腳,金銀财寶沒少收。
若非縣衙裡缺人手,他早就向新縣令禀明,将這種卑鄙小人攆走了。
裴昱臣坐在上位的太師椅上,将衆人的神情盡收眼底,縣衙的這班人馬是他來到這裡之後委任的。
陳縣丞在衙門當了多年小吏,熟悉臨海縣的情況,可以重用。
梁捕頭是個練家子的,嫉惡如仇,但隻有匹夫之勇,還需調教。
而許主簿此人是裴昱臣故意留下的,他心裡清楚這人是徐家的眼線,日後利用好了,說不定能反将一軍。
“咳,既已到了用午膳的時辰,諸位就先将公務放一放吧。”
裴昱臣自打青竹進來通報後,談公事的心思便淡了幾分,既然一時半刻讨論不出個所以然,倒不如享用一頓美食轉變一下心情。
可不是他饞嘴,而是民以食為天,填飽肚子才能更好地處理事務。
旁人并不能從面色如常的裴昱臣看出他的想法,還以為縣令大人是在體恤下屬。
許主簿抓住機會就阿谀奉承:“大人愛民如子,對下屬關懷備至,能在大人您的手底下做事,小人倍感榮幸。”
陳縣丞的八字胡微微抖動,嘴角抽了抽,這人要是能将嘴上功夫用在辦實事上,何愁沒有前途啊。
姿态豪放的梁捕頭架腿而坐,翹起一腳,聲如洪鐘:“這麼着急幹嘛,膳房廚子的做的吃食和豬食有什麼區别,哪有人搶着吃的。”
青竹一聽這話,立馬解釋:“大人,今日的午膳是由新來的廚娘做的魚丸雞湯米線,味道自是不同尋常,而且這位廚娘是專門為縣令大人做膳食的,錯過這次可不一定能再嘗到了。”
梁捕頭滿臉不信的樣子,嘲笑道:“小青竹,你可真沒吃過好東西,一碗米線就能叫你吹上天。”
青竹撇撇嘴:“不信你問裴大人。”
衆人的表情精彩紛呈,他們想不到平日裡無欲無求、一心為民的縣令大人會沉迷于口腹之欲。
陳縣丞神色複雜,裴縣令文采斐然、滿腹經綸,他打心底裡欣賞這位新科狀元,未曾想這位才子對吃食情有獨鐘,這位小輩高大的形象在陳縣丞心裡碎掉了。
裴昱臣起身理了理衣擺,沒有理會他們驚異的表情,而是淡聲道:“本官饑腸辘辘,先行一步。”
縣令大人步履匆匆,掀起一陣清風,不明真相的人還會以為出了什麼大案子呢。
堂中剩下的人面面相觑,好一會沒反應過來,裴大人竟然就這麼丢下他們走了。
“額,大人可能是真餓了……”陳縣丞出言為其找補,“老夫也略感饑餓,也先去膳房用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