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楓覺得就算再給自己三年的時間來消化,恐怕她也不能把“甜桃少女”這四個字和江沉聯系到一起,太驚悚了。
就像是一個手持砍刀,身披铠甲,過肩龍和下山虎在後背上栩栩如生,并且剛剛浴血奮戰過的江湖老大哥突然一臉嬌羞地跑過來,指着一套新出的芭比娃娃告訴你:“你看,這玩意兒多可愛啊,我最喜歡粉紅色了。”
老天爺啊,這給她的沖擊也太大了。
而這種沖擊一直持續到懷楓都走進學校了還沒緩解,她一邊在腦海裡努力地想要把“甜”或者“少女”和江沉搭上關系,一邊心不在焉地往前走,有好幾次都險些撞了人。
可是夜路走多了總會遇見鬼,就像她這樣不看路地往前晃悠,也總會撞到人。
“哎——”說撞就撞,一樓和二樓的拐角處,另一位同樣早晚能遇見鬼的和她撞在了一起,“你走路不長眼的?”
“啊。”懷楓這才回過神,自己面前站了個女生,應該也是高三的但是沒帶胸牌,不知道叫什麼,“不好意思同學。”
“不好意思管什麼用啊?看路啊!”女生揉了揉被撞到的胳膊,然後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幽幽地開口,“呦,我說呢,原來是全校第一啊,怪不得,學霸嘛,在學校裡走路向來都是不長眼的。”
這種語氣讓人聽了很不舒服,陰陽怪氣的。
懷楓今天的心情本來就不怎麼樣,江沉加她好友的這件事并沒有将她陰郁的心情沖淡多少,再加上現在碰見個老陰陽師,懷楓覺得自己出門前被吐出去的那口堵在心口窩的氣又莫名其妙地回來了,并且還有要向上翻騰,愈演愈烈的趨勢。
“對不起。”懷楓壓着火氣,錯身讓開她,“撞到人是我不對,不好意思。”
女生白了她一眼,似乎并不領情,抱着胳膊擋住懷楓的去路:“哪能啊,學霸還有錯的時候?”
懷楓覺得自己一秒鐘都不能再繼續呆下去了,否則她真的抑制不住自己想要上手撕爛她這張嘴的沖動,雖然這樣看上去很不符合她的風格,并且也很血腥暴力。
“不好意思,麻煩你讓一下。”懷楓出了口短氣,往旁邊又退了一步,雙手放在身後交疊着,這樣應該能很好地控制一下,否則她真擔心自己會上手,“如果你還是覺得很生氣,那我再跟你道個歉,對不起。”
懷楓輕輕鞠了個躬。
“對不起就完了?”女生讪笑着,“原來一中的學霸都這麼牛逼,撞到人一句對不起,然後随便鞠個躬就能解決了啊,這就是你們道歉的方式嗎?”
“是的。”懷楓直起身看着她,“這就是一中學霸的道歉方式,請問你有什麼疑問或者不滿嗎?”
女生愣了一下,似乎是沒想到一直隐忍着的懷楓能突然變得這麼咄咄逼人,一時間沒反應過來。
“沒事了吧?沒事了麻煩讓讓。”懷楓伸手要去推開她,“學霸還要去上課,如果沒什麼的事的話就不跟你在這閑話家常了。”
懷楓的手都已經碰到女生的袖子了可是對方還沒有動靜,她也不再客氣,順勢拉住女生的胳膊往旁邊一帶,她帶了點火氣,這會兒手勁兒也大,隻一下,女生就被她拽到了一邊,趁着對方愣神的功夫,懷楓直接越過她,踏上樓梯,大步往前走。
等到懷楓都已經上了二樓,這才聽見底下傳來一聲有些撕心裂肺的叫喊:“行,你行!學霸是吧?你給我等着!”
“二貨,真是二貨。”懷楓邊走邊嘀咕,“二貨年年有,今年特别多。”
懷楓進教室的時候歐靜雅已經到了,還沒走到位上,歐靜雅就已經把雨傘從自己的書包裡掏了出來,拿在手裡晃了晃:“差點今天出門就忘了,幸好我媽提醒我。”
懷楓接過來,順手放進桌洞裡:“忘了就明天帶也行啊。”
“明天?明天周末啊老大。”歐靜雅笑了起來,“你這個腦子裡除了學習能不能想想别的啊?你是學霸,你願意一周七天都上課,可是我們不行啊。”
“啊。”懷楓提了提唇角,沒搭話。
學霸,又是學霸。
今天怎麼所有人都拿學霸這兩個字跟她說事兒?
懷楓真的懷疑如果再有人跟她提自己是學霸,那她估計自己真的會忍不住,可能會忍不住罵人,也可能會忍不住動手,誰知道呢,反正她今天對所有事情的忍耐力都不是很好,真是多謝方卓霖了。
前天的二模試卷今天已經批出來了,各科老師進教室的時候都抱着自己學科的試卷,一個一個表情凝重,除了看見懷楓的時候那張多雲的臉上還能露出點陽光,其餘的時候簡直都陰得能滴出來水。
第二節課快下課的時候,物理老師在講台上收拾教具,臨走的時候看着底下坐着的一位位莘莘學子發出了他由衷地感歎:“你們這一個個的考試成績别說上一本了,我看上個二本都夠嗆,同樣是一個班裡的,你們看看懷楓啊,人家是怎麼考到全校第一的,你們呢?你們,唉......”
懷楓還沒反應過來,四面八方的目光就已經盡數向她投去,眼神要是能殺人的話,估計她現在已經成篩子了。
“你們也别看,看也沒用。”物理老師繼續說,“學霸和你們差的那是一星半點嗎?你們上課幹什麼,人家上課幹什麼?多跟人家學學!”
懷楓眉心一跳。
又來一個,又來一個說她是學霸的。
懷楓心裡莫名其妙地開始覺得有點堵得慌,自從早上碰見那個不知道是哪個班的女生一直用“學霸”兩個字嘲諷她之後,她現在就提别反感聽見“學霸”這兩個字,别管是有意也好無心也罷,是開玩笑也好是故意調侃也罷,反正就是煩,特别煩。
甚至聽見的時候都有一股無名火,燒得她心口疼。
她現在非常想說點什麼,非常想抱怨,尤其想找個地方大吼幾聲,甚至想罵人,她需要把這種難以名狀的火氣給發洩出去,否則真容易出事兒,這股火現在頂得她情緒特别不穩定。
可是她現在什麼都做不了,還沒下課,老師也還在教室裡,她隻能坐在這裡,安靜地接受着同學們X光一樣的目光掃射,什麼也做不了。
這股無力的憋屈感應該是從昨天晚上看到那箱快遞的時候開始産生的,好不容易被掩埋在身體裡的怒火讓方卓霖用一箱不痛不癢的破爛輕而易舉地再次挑了起來,今天早上又被無數衆人拾柴堆積起烨烨的火焰,現在在她的身體裡熊熊燃燒着,燒得她都快聞見糊味了,這種無從發洩又難以熄滅的怒火燒得她腦仁兒疼。
不對,不光是腦仁,她現在渾身都疼。
“懷楓,懷楓?”歐靜雅在桌底下輕輕拽了一下她的衣角,“你怎麼了?我看你臉色不好。”
懷楓搖了搖頭,喉骨上下滾了滾,沒說話。
她不能說話,她怕自己一旦開口就會突然爆發,她控制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