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德的信号再次出現在頻道裡的時候,和泉驚喜地和她打招呼。
魏瑪:【你怎麼能把我一個人扔在上面就斷聯啊?】
安德:【對不起,我現在就上來。】
這一句道歉把魏瑪的話全塞回去了。
都說伸手不打笑臉人,這位雖然不怎麼笑,但是認錯态度足夠好。
和泉:【姐姐,現在什麼情況?】
安德:【我在你們後面。】
魏瑪聞聲轉過了頭,看見了安德和一隻匍匐在地的白毛怪出現了。她意識到這就是地下室裡的基裡爾,側身給行動艱難的他讓位。
和泉:【安德姐姐,你怎麼讓他上來的?】
安德跳過那部分扮演内容,簡單地概括:“把他們變成競争關系,然後把這種競争關系告訴他。”
“人的身體有基礎的排異功能,如果他能自己治好自己,倒是省的執法人員進來大動幹戈了。”魏瑪低聲自語,說着她左右不耐煩地望了一圈。
“可以這麼理解。”安德說。
基裡爾在她的目送下正向着海邊的背影艱難行走。
“我有種不好的感覺。既然這裡亮紅燈警告了,為什麼到現在一個執法人員都沒出現?”魏瑪皺起眉頭。
安德看向她:“他們一直這麼慢嗎?”
“當然不是,”魏瑪說,“空心病發病周期不明,有的非常快。如果次次都拖到亮紅燈了還不出現,很可能在現實世界造成危險。”
在魏瑪的判斷中,安德作為一個記憶受過傷的黑戶,不知道意識執行的流程很正常。
畢竟天穹世界裡注冊的正規人員鳳毛麟角,也不是人人都有她的黑科技能力。
“不該對這群官老爺們報太大期望的,”想到這裡,魏瑪又多說了一句,“說真的,他們早就該把稅退給我們了。”
【情報已更新——“空心病”】
【虛無吞噬意義,暴力填補絕望。警惕精神黑洞,守護認知穩定,預防社會暴亂。
疾病并非不可治愈,早期發現與幹預是關鍵。請勿忽視自身或他人的心理狀态,共同守護天穹世界的意識安全。】
安德看到了系統裡的提示,立刻點頭表示她理解,并自己在心裡簡單地串聯了一下關于意識執法的相關情報。
和泉提到過,PI值和病症之間沒有必然關聯,否則“空心病”會比現在好篩查很多。但數值突然飙升屬于防治“空心病”的一個關鍵指标,甯可錯殺絕不放過。
“空心病”是當前世界觀的第一難題,因此天穹世界的核心安全問題是意識安全,它的最高機構為此架構了“心靈之鏡”系統,使用“原型”體系用于防治該問題。
一個高度發達的社會,有這種先進系統太正常了。
《往日之人》畢竟是個賽博朋克遊戲,即使現在被文德爾港的劇情帶得有些原始風格。
讓安德意外的是,那兩個基裡爾看到對方之後,預期的争奪沒有發生。
他們都面容憔悴,頭發被風刮得淩亂,顫顫巍巍向對方走過去。
連魏瑪也怔住了,沒有嘲諷什麼。
她在想,都說自己和自己才是世界上最血脈相連的人。一個患了空心病的人,記憶中最親近的或許隻有自己。所以基裡爾即使瞎了,也能看到自己,他現在隻能看到自己了。
其中一個基裡爾竟然變回了童年,正是那副小學徒的模樣。
“你後來……”男孩的聲音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找到神了嗎?”
“我和你講一個故事吧,這個故事是我在一本書上看到的。”基裡爾的聲音很平靜。
“從前有一群人,生來就被鎖在黑暗的洞穴裡。他們看着牆上的影子,以為那就是真實。後來有人掙脫鎖鍊,看到了洞外的光。但是可笑的事情發生了,那個人最後……居然自己爬回了洞裡。你知道為什麼嗎?”
穿着學徒衣袍的男孩搖了搖頭。
“多簡單的一個問題,陽光太刺眼了。”
“所以他選擇回到黑暗中。繼續給其他人講述牆上的影子。”
望着兩人間并不算長的距離,每一步卻那麼沉重,仿佛是踏在了歲月的廢墟之上,隔着一道永遠跨不過的天塹。
“這就是我的故事。”基裡爾說。
這些年來,他站在最宏偉的布道台上,黑袍纖塵不染。愚昧的漁民們稱他“主教”,将最隐秘的罪孽倒進他耳中。
文德爾港的鐘聲每天準時響起。
安德利亞斯的信徒們總是跪在他腳邊哭泣,将他當作堅固的橋梁,當作聖潔的信使,卻沒人發現他的黑袍下的血迹。
“都結束了。”
基裡爾的聲音很輕,像是說給自己聽的。他低頭看着自己布滿皺紋的手,這雙手在殺人之前,參加過無數場彌撒,聽過若幹次臨終忏悔,為無數人施洗、祝聖、送終。
“但我不後悔!”他突然提高聲音,近乎咬牙切齒,“一點也不!”
“神聖的主,我恨死您了。”他垂下頭。
“就是您害得我一輩子人不人,鬼不鬼,你害得我一生都得做您的仆人,卻從不告訴我一生該怎麼度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