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猛地轉身,幾步跨到琴遠面前,居高臨下地俯視,那雙燃燒着幽藍火焰的眼眸銳利如刀。
“想象一下:在一架價值數億的私人灣流G700機艙裡,品着1945年的羅曼尼康帝,俯瞰着舷窗外浩瀚太平洋上燃燒的落日熔金……身邊,是一位精通文藝複興藝術史、談吐如同浸潤過最醇厚文化瓊漿、美麗得如同波提切利筆下維納斯再世的名媛,正為你輕聲細語,用最迷人的聲線解讀着舷窗外瞬息萬變的雲海奇觀,她的指尖‘不經意’地拂過你昂貴西裝的面料。在一輛最新款、全球限量三台的布加迪威龍Dark Side裡,感受着引擎野獸般的咆哮和瞬間推背帶來的極緻快感,仿佛掙脫了地心引力……駕駛座旁,坐着一位笑容甜美純淨、如同清晨帶着露珠的栀子花般的‘鄰家女孩’,正用滿是崇拜和依戀的眼神望着你,指尖‘不經意’地劃過你操控方向盤的手背,留下若有似無的電流。在長達80尺的頂級遊艇‘波塞冬号’的日光甲闆上,享受着米其林三星大廚現場烹饪的松露鵝肝,海風帶着鹹味輕拂過發梢……幾位氣質截然不同、或冷豔高貴如冰山玫瑰、或妩媚妖娆如暗夜罂粟、或知性溫婉如空谷幽蘭的‘名媛’,如同點綴在這奢華盛宴上的絕世名花,圍繞着你,與你談笑風生,傾聽你的‘宏圖偉業’,她們眼中閃爍着恰到好處的崇拜與深度的理解,仿佛你是她們世界唯一的中心……”
韓離的描述如同最奢靡的畫卷在琴遠眼前展開,金碧輝煌。然而,這畫卷的每一寸底色,都浸透了黑色的粘液——權柄、金錢與□□交織的肮髒。那些巧笑倩兮的面孔背後,是陷阱;崇拜的眼神深處,是算計。
“這些女孩,就是‘名媛彙’最核心的‘戰略要素’。”韓離的聲音冰冷而現實,“她們來自各種渠道……經過最嚴苛的篩選和全方位的鍛造,精通禮儀、藝術、奢侈品、甚至人心的微瀾!她們懂得如何傾聽,如何贊美,如何在不經意間撩動心弦,如何像最敏銳的獵犬捕捉目标每一個細微的需求和未曾言說的渴望。她們,早已不再是簡單的‘花瓶’。”他的聲音帶着殘酷的冷靜,“她們是培養出的最頂級的‘情感捕手’和‘欲望引信’!她們本身就是價值連城的……武器。”
琴遠感到強烈的眩暈,腳下的地毯如同深海的淤泥。她想起了夢琪完美的自我介紹,想起了林薇兒極具欺騙性的眼眸……原來,所有的“優秀”和“美麗”,都被淬煉成了狩獵的利爪!那些女孩,就是披着華美外衣的、最高級的獵犬!
“當目标徹底沉浸在這奢華的幻境中,身心放松,欲望被點燃、放大,對身邊精心安排的‘名媛’産生好感、信任……甚至依賴時,”韓離的眼中閃爍着洞悉人性的、毫無溫度的冷酷光芒,“‘深藍号’上那些真正核心的、絕對‘安全’、‘私密’的場所——頂層擁有獨立加密電梯的觀景艙,隐藏在船體最深處、唯有特殊密鑰才能進入的‘藍寶石’俱樂部——就成了最終‘交流’的聖殿。”
他刻意停頓,聲音壓得更低,如同魔鬼的低語:
“一份足以撼動市場的批文,一份壟斷行業的特許權,一次關鍵的政策風向,甚至是一個決定對手生死的機密……這些在陸地上需要動用無數關系、耗費天文數字、承擔巨大風險才能觸及的東西,在這裡,在公海之上,在美酒佳人營造的迷醉中,在一種心照不宣的‘友誼’包裹下,可能隻需要一場輕松的牌局,一次私密的‘懇談’,甚至……隻是一個眼神,一個模糊的承諾。那些穿梭其間的‘名媛’,就是穿針引線、潤滑一切的關鍵樞紐,是讓‘交流’雙方都感到‘安全’和‘愉悅’的媒介。她們的‘存在’本身,就是‘交流’密不可分的一部分,是撬動背後更龐大、更驚人利益的……無形杠杆!她們讓最赤裸的交易,也披上了溫情脈脈、你情我願的華裳。”
琴遠渾身冰冷刺骨,如墜萬載玄冰的深淵。她終于看清了那龐大、猙獰、令人窒息的全貌,這或許就是“深藍之心”計劃的zhi'shi!它根本不是什麼商業藍圖,它是一個建立在公海法外之地、以極緻奢華和頂級馴化的美色為誘餌、以“海天會APP”為精準雷達、以權錢權色為核心内容的、系統化的罪惡帝國!線上編織羅網篩選獵物,線下用幻境和催化劑腐化獵物,最終在深海堡壘中完成交易!韓離要做的,是遊走于規則之外、掌控灰色利益鍊的……深海帝王!
“你……你瘋了!”琴遠的聲音因恐懼和憤怒而尖銳,如同玻璃刮擦。她猛地彈起,身體搖搖欲墜,“這是深淵!你會把所有人都拖下去的!莫問!陳小波!那些女孩!還有……你自己!”她指向韓離的手指劇烈顫抖,頸間的藍鑽絕望晃動。
“瘋?”韓離臉上的從容瞬間冰裂,被暴怒取代。他猛地上前,巨大的壓迫感如同飓風籠罩琴遠。冰冷的手指如刑具狠狠攫住她的下颌,強迫她擡起蒼白如紙的臉,直視他那雙燃燒着無邊野心和暴戾的、深不見底的眼眸!那裡面沒有一絲人性,隻有掠食者的絕對冰冷。
“看看窗外!”韓離的聲音如同驚雷,“看看這片海!看看這艘船!規則?”他嗤之以鼻,字字如毒冰,“那是為蝼蟻準備的藩籬!法律?”他眼中的幽藍火焰瘋狂跳動,“那是陸地上生鏽的枷鎖!在這裡,在真正的權力和資本面前,它們脆弱得像一張廢紙!”他攫着她下颌的手指再次用力,琴遠痛得窒息。
“我要建立的,是超越一切規則的秩序!是淩駕于所有法律之上的帝國!‘它’,就是新秩序誕生的原點!它将彙聚最頂級的資源,連接最隐秘的網絡,撬動最龐大的資本!它将成為一個無形的、隻屬于掠食者的樞紐,一個真正的、絕對的自由之地!”他的聲音如同宣言,“在這裡,欲望就是唯一的規則,籌碼就是最高的法律!誰掌握更大的籌碼,誰就定義法律!”
他的目光如淬毒匕首刺入琴遠眼底:“至于莫問和陳小波?他們的才華,能為我所用,成為帝國基石的一部分,是他們的榮幸!是他們卑微人生價值的巅峰!”他的話語冰冷無情,“那些女孩?她們用美麗、青春和那點智慧,交換了普通人十輩子無法企及的資源和地位,各取所需!公平交易!”他攫着她下颌的手指微松,帶着宣告主權般的霸道和偏執的占有,拇指用力擦過她顫抖的唇:“而你,琴遠……”
他的聲音陡然低沉危險,如同情人呢喃,卻比冰刀更冷:“你是這帝國唯一認可的、未來的女主人!是我唯一允許站在權力巅峰、共享榮光的人!你的美麗,你的清冷,你的才華,甚至你此刻這無謂的憤怒和可笑的恐懼,”他低笑,氣息拂過她的臉頰,“都是點綴在這頂王冠上,最耀眼、最獨特的寶石!收起你那點幼稚的憐憫和廉價的道德感!世界的真相,從來就是弱肉強食,就是資源與欲望的等價交換!‘它’,就是将這血淋淋的真相,演繹到極緻的舞台!”
就在這時,韓離手腕上那塊低調奢華的百達翡麗腕表,表盤邊緣極其輕微地震動了一下,發出一聲隻有佩戴者才能感知的、如同深海蜂鳴般的“嗡”聲。那微小的震動帶着電流,瞬間穿透了他的狂怒。他眉頭幾不可察地一蹙,鉗制着琴遠下颌的手指驟然松開。
他瞥了一眼腕表——一個極其微小的、深藍色的菱形符号無聲閃爍,随即隐沒。一條加密信息瞬間傳入腦海。他眼中的狂怒如同被冰水澆滅,瞬間被一種更深沉、更純粹的、屬于頂級掠食者的冰冷專注取代。銳利如鎖定獵物的鷹隼。
“看來,我們的第一批‘貴客’,胃口不小,已經對‘海天會’産生了……濃厚的興趣。”他的唇角重新勾起掌控一切的冰冷弧度,仿佛剛才那撕裂靈魂的宣言隻是即興表演。他極其自然地整理袖口,姿态恢複無可挑剔的從容優雅。
“好好休息,琴兒。”他丢下這句毫無溫度的話,目光在她頸間那枚幽冷閃爍的“海洋之心”上短暫停留。那目光複雜,帶着占有、标記和警告。随即,他毫不猶豫地轉身,大步流星走向厚重的橡木門。門無聲合攏,隔絕了他冷酷的背影,也隔絕了外面那個正在瘋狂運轉的、名為“它”的龐大機器——吞噬着金錢、權力、□□與靈魂。
房間裡,死寂重新降臨,隻有中央空調系統微弱的送風聲,如同深海巨獸沉睡的呼吸。
琴遠無力地跌坐回沙發,昂貴的絲絨此刻像粗糙的砂紙。巨大的恐懼、荒謬、憤怒、屈辱,如同冰冷粘稠的瀝青,瞬間灌滿她的口鼻,将她徹底淹沒、封死。她像一尊被抽走靈魂的瓷器。
窗外,是永恒不變的、墨藍色的、深不見底的海洋。“深藍号”龐大的鋼鐵之軀正平穩地、不可阻擋地破開深色浪湧,駛向更遙遠、更濃稠的黑暗。
頸間的“海洋之心”藍鑽,緊貼肌膚,冰冷、堅硬、永恒不變。它不再僅僅是枷鎖,它更像一個來自深淵的烙印,一個無法磨滅的黑暗徽記,宣告着她已被徹底綁死在這艘駛向深淵的巨輪之上,成為了那隐秘國度宏偉藍圖上,一個無法掙脫的、華麗而絕望的囚徒。一個被精心裝點的祭品。
她緩緩擡起顫抖的手,指尖冰冷。撫摸着那顆幽藍的、仿佛蘊含着整片冰冷大海的鑽石。指尖傳來的寒意,尖銳地穿透皮膚,直刺靈魂深處,凍結了每一絲殘存的希望。
在這片無垠的公海之上,在這座黃金與謊言堆砌的移動牢籠裡,自由,早已溺亡于萬米之下。而真正的深淵,才剛剛向她,猙獰地敞開了它那深不見底、散發着無盡誘惑與死亡氣息的巨口。門外的世界,那場真正的“盛宴”,才剛剛拉開猩紅的序幕。
《烙印·深淵》
墨玉的海面,巨獸駛向更深的黑,
藍鑽如刺青,烙進靈魂的骨髓。
冰冷的鑽石,是深淵的徽記,
宣告着囚徒,這華麗的祭器。
指尖觸碰幽藍,寒意刺透骨髓,
萬米之下,自由早已溺毀。
饕餮盛宴,門外拉開序幕,
血腥氣息,在寂靜中凝固。
絕望如瀝青,封堵口鼻,
靈魂被抽離,唯餘瓷器的軀。
“深藍之心”巨口,猙獰敞開,
誘惑與死亡,在黑暗中澎湃。
頸間的冰冷,是永恒的鎖鍊,
在這黃金牢籠,希望被碾成齑粉。
墨藍的深淵,與背影融為一體,
窒息的藍,沉入更深的、黑暗的藍裡。
溺亡的冠冕,沉入無聲的海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