禅鐘以為自己聽錯了，不自信地揉了揉耳朵，回頭問同樣一臉驚詫的孟風：“他說一本書賣多少？”

孟風龇牙咧嘴，半天沒吭聲。倒是一旁的小孩不滿地瞪着他們，他有些過于寬闊的眼距看起來有略微的詭異，眼珠是很奇異的淺綠色，單看眼睛的話，這絕對像是一雙晶瑩剔透的玻璃藝術品，可惜它盛放在一個有些違和的容器裡，讓這份美麗打了折扣，甚至看起來有些恐怖的空洞。

“自制線裝書，一本三百兩本九百，買不起嗎？”

禅鐘笑了，他友好地蹲下與面前的小孩對視：“小朋友，這些書為什麼賣這麼貴啊？”

可能是早就預料到自己的書賣不出去，小孩索性盤腿坐下，不知怎麼有些沒精神，腰佝偻着聲音有些沉悶：“因為沒錢，我們月牙山村一直都很窮，早些年因為這個還餓死過好多人呢，後來村長來了，他是個天大的好人，他教我們做交易，還帶來了執法者保護我們的安全。

後來開辦了大集，大家都在這條街上互相買賣東西，生活才好過了一些，雖然還是清貧，但比之前好太多了。”

禅鐘表示同情，一副拉家常的樣子：“我們住在村口的老婆婆家，她說這個大集已經傳承好多年了，你說舉辦大集是村長教你們的，這中間是不是有什麼不對勁的？”

小孩很奇怪：“就是很多年前村長教的啊，然後就這麼傳下來了，等等……你們是從村外來的，不知道也正常。”

禅鐘一臉的虛心求教，這小孩難得露出了自得的笑意：“不知道了吧，我們月牙山村有神明庇佑，所以出生在村裡的人都能長生，隻要不遭遇天災或是人禍，我們可以一直存在。但是這個庇佑在離開月牙山之後就會逐漸消失，所以我們不願意出村。在村長到來之前，繁榮和長生在月牙山村是沒法共存的。

村長原本是山外的人，自從他來到這裡，盡心幫助我們脫貧之後，他也同樣獲得了神明的庇佑，可以與我們一樣長生不死。大家都說，獲得這樣的賜福是他應得的。”

禅鐘點頭，在小孩驟然亮起來的目光中掏出兜裡的錢夾，數了五張遞了過去：“給我拿一本吧，剩下的拿來買點喜歡的東西。”

禅鐘花的這個和現實裡的錢不太一樣，通體血紅色，上面的數字是非常招眼的燙金，中間有一個被黑色線條纏繞的圓月圖案，看起來非常奢華，誰能想到這是一個需要脫貧的山村裡的錢呢。早上出門時這個錢夾是突然出現在他背包裡的，算是任務道具了，他早先數了數，一共是三千【月牙币】，他是這麼稱呼這個錢的。

其實禅鐘心中也有些震動，月牙山村的人們居然擁有長生的能力，而村長的體質轉變恐怕沒那麼簡單，一塊寫着“任君采撷”的肥肉，真的會有人不心動嗎？禅鐘從來不會高估人性。而且這小孩雖然長相有些奇特，卻帶着一股難以忽視的活人感，隻憑這一點，禅鐘也願意買他的東西。

拿到【月牙币】的小孩非常開心，他飛速收攤，歡天喜地的朝着市集口走去，嘴裡還嘟囔着：“明天可以給媽媽買好看的衣服了。”身後的陽光短暫地刺破雲層，給這個瘦弱矮小的影子鍍上了一層金色的邊，随後又被更加濃重的雲霧重新捉回包圍圈裡。

看着小孩的身影拐過盡頭的彎消失在了道路那邊，禅鐘收回視線，看向手裡有些粗糙的線裝本。這和傳統意義上的線裝本有些區别，裝訂的針腳看得出來是手工縫制的，有些歪歪扭扭，像是手術後縫合的疤。

紙張裡還能看出沒有完全切碎的植物纖維，整本書透出一股非常清新的植物的味道，雖然不符合廣義的審美，但禅鐘挺喜歡的。看來山村裡的确非常落後，又與世隔絕，難怪生活很清貧。

把玩着手中的書本，禅鐘耳邊卻回想起那小孩趁付錢時悄悄對他說的一句話：“這裡有人想要你的命。”禅鐘尤為意外，但也知道如果小孩能與他細說，就不會趁着這樣一個空擋給他提示了。

孟風一副肉疼的模樣：“你買這個東西也太虧了！總覺得這裡的物價好像有點不正常。”

禅鐘笑笑：“沒事，我覺得挺值的。”反正這個錢又帶不出去，隻能在這個副本世界裡花，這本書上的草木氣息很清新，聞着讓人身心清爽。

兩人繼續向前走，周遭的小攤也漸漸多了起來，不過剛才買到的奇特線裝書的确隻此一家，往後再也沒有見到類似的商品。而眼前的各類攤位在禅鐘心裡被粗略整理了一下，大緻分為工藝品區、古董區和吃食區，倒是算得上井井有條。

随着腳步的深入，禅鐘在餘光裡瞥見村民身後的背景變成了一些詭異的線條，扭曲糾纏着，底下是有些深邃的黝黑，但是正眼看過去時，那些線條又奇異地消失了，仿佛一切隻是禅鐘的錯覺。

如此嘗試了幾次之後，禅鐘的頭有些發暈，腳步也慢了下來，隻能勉強自己不去看那個光怪陸離的景象，這才好受了一些。而身旁的孟風卻像是什麼都沒有發生一樣，有些好奇地四處打量，還不時回頭問他：“雖然這地方很古怪，但好久沒見過這麼原始的集會了。”

禅鐘擡手揉了揉太陽穴，聲音有些恹恹：“的确。”

兩人一路小心翼翼地前進，不知過了多久，孟風的肚子突然傳出一陣咕咕聲，與此同時，就像約定好的一樣，陣陣食物的香味适時地鑽進了兩人的鼻子。

孟風有些可憐巴巴地回頭：“我們去吃點東西吧。”

禅鐘點頭，兩人一前一後走向了吃食區，在這個略顯火爆的小吃攤前站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