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撐着下巴,“雲,你打算在這裡常住嗎?”
雲岑不知道她怎麼得出這個結論的,疑惑地看着她。
“為什麼這麼說?”
“那你去考那個全是水分的考試幹嘛?”她懶洋洋的說,“藥研院這種地方,狗都不去。”
雲岑給她展示自己的餘額,“一級院士的月薪十萬。”
艾維思沖他豎起了大拇指,“牛,不改初心。”
艾維思雖然這麼說,但還是把眼前這個人跟她印象裡的羅奈爾德比較。
然後發現幾乎是兩個人了。
羅奈爾德總是冷漠的,不怎麼愛說話,人就像他那雙灰色眼睛一樣,神秘又拒人千裡,算無遺策的實力與絕對理智為他吸引了很多的追随者。
在大多數的慶功宴裡,許多人興高采烈慶祝,他卻像是一尊沒有感情的白玉神像,冷漠地站在宴會最高處或是最遠處,平靜注視。
而雲岑要更活潑一點,雖然不改愛錢本質,但跟之前明顯不一樣。
她一下怔住,直到老闆把招牌菜端上來她才回神。
她喃喃:“雲,你變化了好多。”
雲岑沒說話。
他當初去特爾蘭伊斯就是奔着老師的故校去的。
特爾蘭伊斯裡經常有大賽,他要掙錢就給人做參謀。
他在的隊伍一般都是第一名,比賽通天代的名号也就打出去了。
後來跟艾維思也合作了幾次,她是鮮少能跟上他思維跳躍,甚至比他快的人。
她算是雲岑在校内為數不多的朋友。
她天賦很好,但沒有去競選首席,據說她不參與競選的消息傳出來時,她那群一廂情願的追随者天天跑她樓下質問她撕心裂肺,熱淚盈眶,聲嘶力竭。
艾維思大概是覺得吵,叫保衛處把人全部拖走了。也是因此,生院的現任首席在同期裡的話語權不大。
按理首席畢業後都需要考研,然後到格爾瑪進行下一步學習,雲岑畢業了直接跑路,而艾維思呢?她這時候本該在格爾瑪讀研才是。
帕塔安卡覆滅後,她無處可去,也不應該來這的。
雲岑吃了半碗飯,終于想起來要問那群下屬了。
“他們怎麼回事?首席沒有正常疊代嗎?”
艾維思筷子一頓,“你離開之後,他們就跟瘋了一樣,在一、二州找你的蹤影,沒有找到後就各自回到家裡,發動家族的力量繼續找你。首席由你的副手暫代。”
她嘴角抽了抽,“也不知道你給他們下了藥還是怎麼回事,跟瘋了一樣。”
“帝國的紅名懸賞那裡有人提供了你的一部分線索,他們已經快找到這了。”
她估算了一下,“大概一個月吧,正好是江少爺考試的時候。”
“一群蠢貨。”雲岑刻薄道,“我如果回去,怎麼可能依然隻是一個首席。”
艾維思笑出了聲,她揶揄道:“被他們知道了估計會一個個失魂落魄地說不出話吧。”
嘩啦,大門被推開,進來三個男人。是雲岑的同事。
他們見到雲岑跟艾維思坐在一起,有些詫異,但很快收回視線,朝雲岑一點頭。
雲岑同樣點頭示意。
筷子搭在瓷盤上,一聲脆響,他自然而然地問:“你許久沒有回來了,怎麼想到回十四州了?”
同事選了他們隔壁的位置。
艾維思:“本來是要去格爾瑪實習的,可惜名額夠了。”她垂下眼,碧眼水光流動,“祖母又恰好離世,她想要埋葬在闊别已久的故鄉,我就來了。”
她身後,半開的木窗忽然哐當砸到牆上,旅館外面的樹被風吹的呼啦作響,再一眨眼,瓢潑大雨落下,天色驟暗,風卷起水汽鋪天蓋地盡情釋放。
艾維思銀色長發被吹起,在雲岑臉上亂撲。
很疼。
雨聲忽然成了天地的主角。
同事後知後覺,他小聲問:“這位是一院新來的同事?”
艾維思把頭發抓回去束了起來,抿唇有些不好意思似的,“是的。我是司理。”
雲岑别過眼,假裝在看外面轟轟烈烈的大雨。
同事态度忽然冷淡下來,随意敷衍了兩句,“我是鄧威。”
艾維思有些疑惑同事的态度,瞥向雲岑,雲岑站起來,“我們先走了。”
鄧威對雲岑态度倒是不錯,其他兩個人也紛紛跟他告别。
走到門口,雲岑取出黑傘,打開,有力的手緊握着傘柄,傘面向艾維思傾斜。
兩人慢慢走進雨中。
雲岑:“藥研院風氣不太好,你空降生院,又這麼年輕,他們有點嫉妒。”
“那三個人目前還是輔助員,你一進去就是一級院士,他們對你态度不好不用放在心上。”
他來的路上讓雲邊查了一下。
查到一個生院最近有一個特爾蘭伊斯的人入職。
艾維思看着眼前白茫茫一片,“你居然會照顧我的情緒。”
雲岑一下失語,他按了按鼻根,歎氣,“哎,别把我想的很糟糕好嗎?以前那是要維持很有智慧的人設。”
“我為什麼非得是冷冰冰的呢?如果我能活到100歲,我們也沒有走到對立面,那麼你可能會看到很多樣子的我。”
“而且,艾維思,你不知道嗎?你看起來,真的很難過。”
他輕聲道。
她的眼睛裡洶湧澎湃的悲傷,人也沉甸甸的,從前肆意不再,像是猛獸被鎖進了籠子。
像是一個即将被泥潭淹沒的人。
艾維思一怔,有些狼狽的别過頭。
雲岑今天穿了一身白西裝,有些舊了,灰色的瞳孔霧蒙蒙的,和這個雨天有點相似,她低頭。
“…你的褲子濺上泥點了。”她莫名地問:“還能洗幹淨嘛?”
雲岑也低頭看了一眼,“可以。”
艾維思:“噢。”
她想說你現在灑脫很多,又有些猶豫,一會意識到自己的猶豫,便嘲笑自己隻顧着說别人變了。
她也變了。
她穿的高跟鞋,下雨路很難走,雲岑走路一瘸一拐,走的也不快,一小段路走了快一個世紀,墨綠色的裙子深了一個度,黏在一起,他白色的褲子漂濕到膝蓋,黏在小腿上。
艾維思問:“怎麼瘸了?”
“就是突然瘸了啊。”
“一點意外,不影響合作,如果你願意提前支付報酬就更好了。”
他眼睛看着前方隐隐約約、逐漸清晰的人影。
是謝衡。
他眼睛裡飛快劃過一縷厭惡。
艾維思扯了扯嘴角,“行,回去就打給你,還是原來的賬号?”
“對。”
她凝視着走近的謝衡,對方似乎走的很急,導緻上半身都濕透了,黑衣服貼在皮膚上,勾勒出好身材。
“雲岑,我們合作吧。”她低聲說,吐字被暴雨吞噬。
雲岑把她送到謝衡手裡,垂頭,輕不可聞的聲音被風裹挾着闖進耳朵。
“好。”
謝衡抓着她的手臂用力把她拉進了自己的傘下,上下看了雲岑兩眼,喉結滾動了兩下,一聲冷哼被咽了下去。
艾維思沒有看謝衡一眼,“不要握着我的手,松開。”
謝衡看她的側臉,半晌,不甘心地松開了手,他磨了磨牙,又說:“雨太大了,你不是最喜歡這條裙子嗎?我抱你過去,免得濺上髒東西。”
艾維思還是拒絕,她強忍皺眉的欲望,毫無波動的說:“把羅奈爾德的房間安排在我的隔壁。”
謝衡脫口而出:“不行!”
艾維思終于用餘光瞥了他一眼,輕飄飄說:“我的任務不是接近他麼?”
謝衡眼神陰鸷一瞬,他垂下眼,從牙縫裡擠出一句,“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