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晚,各回各屋。
陸老大一家,關上房門就開始了小家的夜話。
“哎,這二弟妹心裡倒是有成算,我看呐,可是比老三家的懂事多了。”張燕洗了臉洗了手,坐在床沿上,愛惜地打開了那盒雪花膏。
陸維揚抽了一支芒果香煙,點上,心滿意足地抽了起來,“才進門,看着倒像是比老三家的要省心些。”
“那可不,當時老三家的剛進門,說是新媳婦進門頭三天不用做活,可哪個新媳婦兒像她一樣?什麼事兒都不沾手的?你再看看老二家的,那是真有眼力見兒!這出個門吧,自己倒沒見買什麼,給一大家子買的東西怪齊全的!我今兒個可是看見了,老二兩口子回來時,帶的東西可不多,就那麼一個小包,能裝多少啊?可别都是給家裡買的!”張燕對這個弟媳婦倒是很有好感,當初王小芬進門可沒這個覺悟,身上分文沒有,就更不會給公婆妯娌送點什麼東西。
王小芬娘家窮得很,王小芬上面有兩個姐姐,下面有一個弟弟,陸家給的彩禮全部到了王家父母手裡,給的兩身新衣服,也隻有一身結婚當天穿在了身上,另一身則是被王母留在家裡,當成給王小芬小弟娶媳婦的彩禮用了。
“老二家的倒是懂事。”陸維揚眯着眼睛,吐出一口濁氣,“家裡人哪個都沒落下。”
“哎,可不是嘛。這孩子倒是個實心眼,給爹娘的還有給咱們家的老三家的東西可值不少錢呢!”張燕想着那些酒啊,煙呀,看着就不是便宜貨,還有這雪花膏,張燕可清楚了,這村裡的女人哪個能用得上雪花膏的,聽說也隻有縣裡上班的人才會經常用。
“幾個小的也有東西,二弟妹給杏花和梅花的糖比給小寶的還多。”張燕純粹是感慨,她幾乎已經習慣了,在這個家裡,她的兩個女兒永遠都是比陸小寶矮一頭的,也就老二每次回家帶給三個孩子的東西一樣多。可是兩個丫頭最後得的東西加起來還沒有陸小寶一個人的多,因為林翠蓮會再次分配,大頭永遠都是陸小寶的。
可是張燕也不能抱怨,因為她的兩個女兒比起别個家裡的丫頭過得已經好很多了。别個家裡的丫頭片子,别說吃糖了,那是見都沒見過的。
但是若有人能善待她的女兒,她自然會對那人加了好感的。
“說起這個,你明兒個就把這些糖給娘,讓娘放着。”今日雖然聽了清萱講,吃糖多對牙不好,陸維揚倒是不以為然,但想着侄子還小是該上心些。見陸小寶哭得那麼可憐,陸維揚也心疼侄子,就想着再加上他們家的這包糖也能夠多吃上一些日子,“雖說不能多吃,但小寶喜歡,不能多吃,就讓他隔上一段時間吃,加上咱家這些,說不定可以吃到年末呢。”
“當家的!這可是二弟妹給杏花和梅花的!老三家的那一包還不夠小寶吃的嗎?”張燕有些不滿,就因為她沒有生兒子,所以她女兒得到的好東西都要讓出去嗎?陸維東回來給的東西,就是讓陸維揚拿了一大半去讓林翠蓮放着,這指定是進了陸小寶嘴裡。
“小寶是咱們老陸家唯一的孫子,應該緊着小寶來。”陸維揚是個孝順人,思想也是特别傳統,孫子才是繼承家業的,因此對待侄子反而比對兩個女兒還上心些。
“當家的,我們平日裡哪個不是緊着小寶來的?我知道杏花和梅花是兩個丫頭,我不拿杏花、梅花和小寶比,也比不起。”張燕深吸了一口氣。
“對,杏花和梅花兩個以後都是要嫁出去的,俗話說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等咱倆老了,還不是要靠小寶摔盆。杏花和梅花在婆家受了委屈,小寶這個當弟弟的還能給他兩個姐姐撐腰。”
陸維揚的想法在整個大隊都是正常的,都覺得兒子才是家裡的根,是傳香火的,女兒是要嫁出去,是給别人家養的。别說陸維揚這樣想,張燕自己也沒覺得不對,因為從小爹娘耳提面命唠叨的就是這樣。
但是,從自己身上掉下來的肉,怎麼可能不心疼。張燕為人樸實,但也不是一味的傻瓜,對侄子再好,以後還真能給大伯父大伯母養老?她可不想把所有東西都給陸小寶,又不好明着反駁陸維揚。
張燕轉了轉眼珠,想到清萱在給她雪花膏的時候說“這是我第一次給大嫂送的禮物,大嫂可不許嫌棄”,心裡頓時有了主意。張燕伸手手指沾了沾那潔白如雪的雪花膏,輕輕地拍在臉上,漫不經心地說道:“但是這些東西是二弟妹剛進門送的,咱們把東西送出去,可别讓二弟妹覺得是咱們嫌棄她送的東西。”
“二弟妹才剛進門呢,總不好直接把她指明給杏花和梅花的東西再拿出去吧?萬一二弟妹知道了,說不定還以為我這個當大嫂的看不上她呢!這以後妯娌間擡頭不見低頭見的,還怎麼好相處?”
“也是這個理兒。”陸維揚語氣頓了頓,“那就留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