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雲，施家的那群人就如同豺狼虎豹，随時都想着撕碎了你。一定要保護好自己，必要時讓陳家成為你最大的助力。”

說這話時母親已經纏綿病榻多日。不久前母親帶施衍雲拜訪了近日喜得千金的陳家，歸來後一直被湯藥吊着命。

那天她精神頭很好，早起特意請傭人化了妝。

修的是民國時流行的柳葉彎眉，面中腮紅與歐式心形紅唇顯得整個人神采奕奕。穿一件素雅的如意襟旗袍，打扮得與第一次見施輝時無二。

他們第一次見面，仇雪是女大學生在排演話劇，施輝是她同學的父親。

漢時李夫人臨死前不讓漢武帝見自己最後一面，唯恐“以色事人者，色衰而愛弛，愛弛則恩絕”。但仇雪不這麼想，她必須見施輝最後一面，因為她的兒子還太小，她的父母已經太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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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夢見了母親。

施衍雲醒來有一陣子才意識到自己躺在京城，并不在明知縣。

施衍雲的母親名為仇雪，是外祖父外祖母唯一掌上明珠。他們都不喜歡施衍雲用北方慣用的“姥姥姥爺”稱呼他們，于是他喚他們“外公外婆”。

外公外婆二人在國外留學時相識相愛，後回國擔任大學教授，在那個年代很是經曆過一番苦楚。幸好仇雪争氣，恢複高考的第一年即考上知名學府A大。

那天母親大抵是回光返照。施輝從東北出差，趕來和仇雪見了最後一面。當天晚上仇雪便逝世了。

葬禮之後，施衍雲被陳家接走。

當年冬天外公逝世，施衍雲回到明知縣陪外婆。

再後來施衍雲兜兜轉轉，回到施家。施家和陳家訂下不成文的婚約，當事人分别是施衍雲和陳念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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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年冬天，施衍雲歸鄉祭拜外公，順便帶陳念鹿去新開的度假山莊玩玩。

度假山莊是他進集團後負責的第一個大項目，頗具意義。遊玩倒是其次，和陳念鹿培養感情才是主要。尤其帶她見見外公外婆，更至關重要。

陳念鹿是陳家主要掌權人陳風青的次女，也是唯一的小公主，自小受寵，爹疼娘愛。

為表示對陳家的尊重，施衍雲潔身自好，不論在國内國外從無半點花邊新聞。德國讀書期間簡直被視為留學圈子裡一朵奇葩，和施、陳兩家熟一些的朋友都笑稱施衍雲為陳念鹿守身如玉，等他的女孩長大。

沒辦法，誰讓陳念鹿初一時就語出驚人，說自己唯嫁處男呢。

離開度假山莊當天發生了一點小意外。

他們遇到了江熾和曾加喻。

曾加喻站在一旁，身上帶有青澀的美麗。一雙秋水翦瞳，兼具好奇和韌性，讓施衍雲想起母親年少拍的黑白照片。

路上，陳念鹿因為不日要去英國讀書，埋怨體檢和路途怎麼怎麼麻煩。

施衍雲微微晃神，直到陳念鹿“哼”一聲，才連忙從善如流分享自己留學的經驗。

後來與袁梅夫婦見面，施衍雲順嘴提了一句江熾談戀愛的事。

袁梅一怔，笑着說：“你見過他們了？加喻和江熾那臭小子從小就是同學，班裡一個順數第一，一個倒數第一，考高中多虧她補課。”

旋即歎氣，惋惜曾加喻的身世貧苦。

施衍雲這才知道曾加喻初中畢業前便成了孤兒，一時間心潮湧動，極快地眨兩下眼睛，面上不顯。

回到京城，龔子傑狀似不經意談起自己懷念老家的味道，說是這次陪施衍雲回老家，意外從面館挖來一個新廚娘，做飯手藝相當合胃口。

巧了，這新廚娘有個妹妹正在讀高三，等妹妹高考後就會來京城打工。再一問才得知這廚娘名叫曾佳秀，妹妹叫曾加喻。

施衍雲擡眼瞥龔子傑，隻說“哦，挺好。”

心裡想的是，儒生真比泥鳅還滑溜。龔子傑也在飯局上，想必聽見自己和袁梅夫婦聊起江熾的小女朋友，立馬動了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