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這還怎麼睡啊?
“我不睡,我陪你。”
“幫你揉揉,會不會好一點?”
他從身後,把他從腰抱住,兩隻手交疊上去。
“哥哥,你……這到底是什麼病啊?”
什麼病。
程晟也想知道是什麼病。
他可以說是什麼病都有,也可以說是什麼病都不算。就是先天不足,哪裡的器官都有大大小小的毛病。
從很小的時候,就一直這樣了,犯病的時候很痛,各種治療,各種藥,各種副作用,各項指标忽高忽低,時不時反複一下。
經常不能上學,嚴重的時候身體插滿管子。
動不動就辦修學,也因此交不到朋友。
幾次病危,卻又一直要死又不死,就這麼在絕望和希望之間,被溫水煮青蛙。
每一次進醫院,都要花很多錢,也因為這樣欠了好多債。
孟鑫瀾想方設法籌錢,到處奔波心力交瘁,每次滿懷着兒子康複的希望,又一次次被打擊,也越來越多的怨氣。
她會哭着說,小晟你放心,媽媽絕不會放棄你。
媽媽砸鍋賣鐵也要救你。
卻也會情緒失控,抱怨說我這麼辛苦都圖什麼啊?我的青春都為你搭進去了,你為什麼總也不見好起來?
這樣的日子還要多久,你是上輩子被我欠了債來讨債的嗎,還要拖我多久?
程晟也不知道,自己還要拖她多久。
長此以往,雙雙心力交瘁。
也多少次,偷偷想着醒不過來就好了。
那大家就都解脫了。
生活太苦了。
他知道媽媽不是不愛他,隻是壓力太大、真的沒有力氣再溫柔。
所以他也學會了隐忍、學會了盡量不給人添麻煩。學會了無數次身體僵冷地昏睡過去又孤零零醒來,從來沒有誰這麼溫暖地抱住他。
給他安慰,說願意不睡,陪着他。
程晟小時候第一次見到祁衍,是七歲的大手術之前。
手術的成功率誰也不能保證。
他本來想着也許就這麼死掉也不錯,可是手術前幾天,他看到了一隻有着烏溜溜大眼睛、無比可愛的小天使。
他又想多活兩年了。
小天使現在已經長大。
比他想象中的,還要好,好很多倍。
……
第二天,祁勝斌早班出車。
一大早六點多,天沒亮就走了。
孟鑫瀾八點鐘起的床。
隔壁的房門還關着。她等到九點,九點半,十點,怎麼還關着?她急了。
早上十點,祁衍終于醒了。
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是幾點睡熟的,一醒來,隻覺得手臂卻格外沉重,酸酸酸麻麻麻。
當然酸麻,程晟還壓着他的手臂。
隻是,昨晚是背對着他,而此刻卻是跟他互相抱着,兩人像是把彼此當成了抱枕一樣。
程晟額角靠着他的胸膛,似乎睡得很熟。
“哥哥?”
祁衍叫了他兩聲。
程晟的臉色正常了,不再是昨晚那麼慘白了,身體也是暖的,一點都不冰、幹幹爽爽的,被子上透着窗戶漏下的太陽光,松松軟軟。
他又晃了晃他兩下,程晟“嗯”了一聲,半夢半醒就要睜開眼睛。
突然啪叽一聲,門開了。
孟阿姨的尖尖的聲音,瞬間響徹耳際。
“你們兩個——你們兩個,怎麼會抱在一起啊?!”
祁衍:“……”
房間門鎖壞了,估計是昨晚被祁勝斌踢的。
于是孟鑫瀾就這麼沖到床邊,一張臉上寫滿了扭曲和怪異:“你們,你們……”
祁衍被她“你們”得頭大,揉揉眼睛,打了個哈欠從被子裡面鑽了出來:“怎麼啦?”
孟鑫瀾:“呀!你、你你怎麼還光着身子?”
她那一瞬間的臉,可謂赤橙黃綠青藍紫七種顔色不斷變換:“你、你為什麼都沒穿?你!你對我兒子……”
你對我兒子做了什麼?
但孟鑫瀾并沒有把後半句說出來,因為她自己也感覺到了荒謬——
人家能對他兒子做什麼?
能狐媚風騷不要臉,勾引她兒子嗎?可對方是一個男孩啊!又不是個丫頭!
長得也并不像是個丫頭,而且才十一歲。
但是!
但是剛才推門進來的一瞬間,至少那一瞬間她是真的想歪了——怎麼回是啊?孟鑫瀾自己也想不明白。
“你……你……你衣服呢啊!你你你你也不小了,赤身裸|體的,成何體統!”
祁衍心想,真是倒黴,一大清早就被找茬。
啥叫赤身裸|體啊?
他内褲穿得好好的不是嗎?那麼大一個平角内褲!
更何況——
“不是孟阿姨您自己說的,說我年紀小、沒性别、不需要隐私的麼?咋現在突然叫起來了?”
孟鑫瀾:“你沒有性别,也不能不穿衣服呀?你也不看看,你這一副什麼樣子——!”
孟鑫瀾發現,她又差點想說他風騷得像個小婊子。
可對方是個男孩!男孩!
她家的也是男孩!
怎麼風騷,不可能有事兒!
程晟:“媽,不是的。我昨天晚上盜汗,睡衣濕了,小衍把他自己的借給我。”
祁衍趕緊接話:“呐,你看見沒有,他穿着呢!”
孟鑫瀾:“什麼小晟,你昨晚不舒服嗎?不舒服怎麼不和媽媽說?現在還有沒有哪裡難受……”
程晟:“沒,沒事了。小衍照顧了我一夜。”
孟鑫瀾:“哦。”
照顧了一夜。
照顧了一夜你就感恩戴德了是吧?不想你媽為你跑了多少次醫院?
小衍小衍。
天天都是小衍。
她心裡不爽,現在隻能慶幸,祁勝斌家的這個好在不是個女孩!
男孩就已經那麼鬼精鬼精,會籠絡人心。
把她兒子哄得團團轉。
這要是個丫頭,可不得是個狐狸精轉世,早把她兒子魂兒給勾跑了?
阿彌陀佛,幸好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