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櫃吹胡子瞪眼,帶着幾個彪形大漢,雄赳赳氣昂昂走到謝微遠面前。
“你就是他師父吧?”
“為人師表,還帶着弟子來吃白食?也不打聽打聽這客棧是誰家罩着的,想找打是嗎?”
謝微遠自知理虧,竟不惱反而禮貌鞠躬客套道:“掌櫃海涵,實在抱歉,事出突然,我們都沒帶錢,不然……拿點東西當給你行嗎?”
兩人眨巴着眼可憐兮兮看向掌櫃。
那掌櫃一蹙眉,瞥了他一眼:“你拿什麼當?”
謝微遠此時萬分後悔自己沒有沿承原身的奢靡之風,如今身上素得連點值錢的東西都拿不出來。
……
“算了算了,你們先放點能當的東西吧。”
沈雲燼自然不用說,全身上下的行頭怕是十文錢都當不出來,于是謝微遠隻能取下雲隐笛,心疼地将其拿給掌櫃。
掌櫃的臉色終于好些,收下笛子,給他們拿了一把鑰匙。
“怎麼隻有一把?”
“這幾日人多,房間不夠,你們兩個大男人住一間就夠了。”
“唉……等等。”謝微遠還欲再說幾句,掌櫃的卻領着幾個身形彪悍的大漢走了。
謝微遠收了鑰匙,帶着沈雲燼去二樓住房。
這客棧的房間帶着股陰暗潮濕的味道,像是許久未有人居住,他點燃燭火,推開窗戶,夜風裹挾着絲絲涼意湧入房内,吹散了屋内沉重的黴味。
接下來就到了床鋪分配問題,謝微遠輕咳了兩聲還未開口,沈雲燼非常上道地抱着被褥開始打地鋪。謝微遠見他如此懂事,反倒有些愧疚,但實在不好意思說出讓沈雲燼上床睡這種話。
倒不是因為兩個大男人睡一張床而矯情,隻是沈雲燼這人……稍顯特殊。
這人晚上起來把自己掐死都有可能。
他猶豫再三,為了自己的人身安全考慮,還是脫去鞋襪外袍,躺在床鋪的内側。
天色已晚,不夜寒晚間寒涼,呼嘯夜風捶打木窗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響。謝微遠緊緊縮在床榻最裡側。
他盯着房梁想,要是沈雲燼晚上被凍醒,自己就勉為其難允許他上床榻。
橫豎不過睡一覺而已。
“上來睡”三個字卡在喉間,猶如即将破土的嫩芽,最終還是被謝微遠強行壓了下去。
他又琢磨着要不要偷偷給沈雲燼加床被子。
……
謝微遠很快将這個惡心的想法抛之腦後,一個大男人給另一個男人掖被子像什麼話?
基佬才幹得出來這事!
他左等右等,什麼也沒等到,隻等到沈雲燼均勻的呼吸聲在床下響起。
看樣子沈雲燼已經睡去了,于是謝微遠放下心,也阖眼輕輕睡去。
黑暗中,沈雲燼倏地睜開眼睛,一雙黑眸子亮得駭人。他撐起身子,看向如同小貓般瑟縮在床角的謝微遠。
朦胧月光透過窗棂落在他的臉上,鴉羽般的睫毛在白淨的臉上投下細碎的剪影,像輕舞的蝶。
不得不說謝微遠生了副好面龐。
那雙桃花眼醒時淩厲讓人生懼,阖時卻多了幾分柔軟濕潤,眼尾微微上挑,弧度宛如春水桃花。
讓人瞧之欲醉。
再往下便是挺拔的鼻尖,薄削的唇,鋒利的下颌線。
除卻那雙多情的桃花眼,這人長得當真是十足十的攻擊性,平時冷着臉就能吓得人脊背發涼,恨不得立刻跪下來求饒。
他的呼吸愈發沉重。
謝微遠——
沈雲燼心底的暗在悄然滋生。
他近乎陰暗地想着,這位高不可攀的淩華君,是不是也會有恐懼的模樣?
……
他從未見過謝微遠多餘的情緒,這人永遠都是淡漠的,冷冽的,視衆生如蝼蟻的。
征服這冷硬的男人該是一件多有快感的事。
他眸色一暗,心中一股陌生的情緒滋長。
注視良久,沈雲燼有些厭棄心底這股莫名的情緒。于是轉過身,不再看那人的臉龐。
翌日一早,天光大亮。
沈雲燼迷迷糊糊醒來,卻隻覺身下軟和舒适,他尚還困頓,随手摸了摸。
他竟躺在床上!
再轉過身看去,謝微遠正躺在他身側睡覺!
這世界上沒有比讨厭的人躺在你旁邊睡覺更讓人惡心的事了。
沈雲燼心中警鈴大作,連忙翻身下床。謝微遠被他這動靜吵醒,揉了揉惺忪睡眼。
“幾時了?”
“我怎麼在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