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微遠咳了聲,示意沈雲燼去問問。
沈雲燼上前,瞧見一小袖青衫的少女正在挑選钗環,想着她模樣看起來溫和,應當是不會拒絕自己所問。
那姑娘手裡還握着把小巧的團扇,見着沈雲燼刻意靠過來,竟也不懼,反而一眼瞪過去。
沈雲燼有些澀然,止住腳步,一時不知怎麼開口。
女子側過頭瞥他一眼,見他久久不開口,不屑道:
“又一個登徒子,說吧,這次要本姑娘打斷幾條腿才肯讓路?”
“……”
沈雲燼剛想好的說辭又被打亂,他有些無奈。
“你誤會了,我隻是想……”
“你想什麼?别以為我不知道,你們這些男人的招數啊,我見多了,不是佯裝問路,便是佯裝落帕……”
她徹底轉過身,剛好對上沈雲燼的臉。
少年本就長得俊俏風流,此時有些局促站在原地,平添了幾分青澀懵懂之意,她這一望,竟有些出神,但很快又輕咳兩聲找回場子。
“不過話說回來,你倒是有幾分滋色,本姑娘也不是那麼不近人情之人,若你以黃金萬兩作聘……”
這人到底得多自戀,不過是問個年份,她連婚姻嫁娶之事都想好了。
“勞煩姑娘,我隻想問一件事。”
那姑娘被他打斷,有些不滿:“什麼事?”
“如今是何年?”
團扇猛地滞住。
“你隻是想問這個?”
沈雲燼點點頭。
“當真沒别的想問了?”她咬牙切齒道。
沈雲燼再次點頭。
他正欲追問,卻見那女子橫眉冷對,似乎是憤怒至極,猛地甩過頭,發間金枝步搖碰撞着叮叮當當作響,青色背影轉眼便消失在街角。
這不夜寒裡都是些什麼人啊?!!
謝微遠:“……”
季雲瀾:“……”
那賣钗環的小販倒是見怪不怪,他笑道:“幾位客官是外鄉來的吧,這位是玄微門的掌上明珠裴小姐,素來清高自傲,你們不必将她的話當真。”
竟又是玄微門,那地處中洲的小宗門怎麼常年出沒在不夜寒的邊境之處。
謝微遠見他是個好相與的,于是靠過來。
“這位小友,那你可知靈奴一事?”
小販眉心一皺,思索一番:“這靈奴……”
“前幾年時确實盛行過以靈奴滋補根骨的事,但這些年不知為何突然銷聲匿迹,早就沒人賣了。”
謝微遠若有所思,摸了摸鼻尖:“那今年可是甲辰年?”
那小販倒是耐心,答道:“如今已是丁未年了。”
沈雲燼心中凜然。
竟是丁未年……
這一年發生了太多傷痛往事。
沈家那場大火是在這一年,他拜謝微遠為師也是這一年。
他在這一年失去了太多太多。
他親眼看着溫玉竹葬身火海,鮮血浸滿了那張風華絕代的臉,她被烈火燒得渾身崩壞。
自此芳魂不在,沈家付之一炬。
謝微遠見他面色不虞,難得問他:“你怎麼了?”
“師尊。”
謝微遠被他這樣慎重一喊,不由得有些驚然,又問道他:“怎麼了?”
他聲音低啞,心中怅然若失:“她就死在這一年。”
沈雲燼雖沒說出名字,但謝微遠和季雲瀾都知道他說的是誰。
是那道素白色的身影,是那個将他們帶入黃粱卷的女人。
“既然那無面少年便是被溫玉竹帶走,那我們也是時候去一趟沈府了。”
沈雲燼不再猶疑,轉身往西北方向走去。
那正是沈府的方向。
不多時,他們便在城郊處找到一家府宅,門庭雖是寥落凄清,朱門上卻貼滿了歪歪扭扭的“福”字,看着像是小孩子練習寫下的字。
此處朱門緊鎖,并不歡迎來人。
上次他們隻看見了沈家的斷壁殘垣,如今便瞧見還未遭逢巨變的沈府。
這世間當真隻有黃粱卷能将已被燒成灰燼的沈府還原出來了。
謝微遠還在感歎此物之神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