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微遠讪讪一笑:“興許吧。”
沈雲燼面色一怔,目光落在他發顫的指尖,漆黑的瞳仁閃爍着微光:“師尊先前尋我時,可曾遇見過什麼人?”
謝微遠側過臉,避開他視線,淡淡道:“不曾。”
沈雲燼收回心思,那他險些輕薄的人究竟是誰?他有些懊悔當時的鬼迷心竅,可一聞到夢境裡那股幽蘭淡香,就如同被蠱惑住一般,整個人都昏昏沉沉的,情不自禁就……
說起來第一場夢境是玄微門販賣靈奴,第二場是沈府覆滅之前,而這第三場夢竟是如此荒唐。
所有的幻境都源自他過往夢境,這黃粱卷究竟與自己有什麼淵源?
或者說,這裡并非是幾次分開的夢境,而是一個完整的空間,是一個以他夢境衍生出的完整世界。前幾次的夢境畫面雖然更疊,但他依舊存在幾個夢境共同生出的世界裡。
一想起在夢裡他做了那種事,沈雲燼就的耳根就忍不住發燙。
幸虧沒有被師尊撞見,不然自己顔面何存?
他緩了緩,攏起微敞開的衣襟,停頓片刻問道:“黃粱卷将我們帶到何年何月了?”
“如今是你入門的第一年。”
“無相者為夢主,先前的無面人是年少的你,這黃粱卷攝取的是你識海中的夢境。”
“不過,夢皆為無相,所有實相,亦可為無相,這黃粱卷的夢境并非所有的事都是真實的。”
欲蓋彌彰,此地無銀三百兩。
沈雲燼卻并未看出端倪,而是點點頭:“既是如此,我們接下來又該去哪裡?”
“尋一個人。”
“誰?”
“溫玉竹的夫君。”
謝微遠面色微沉:“他為抵抗共生咒隻能通過換魂術這一個法子,此刻應當還在豐安城中。”
沈雲燼:“不夜寒豐安城距離此處也不過百裡,但要在偌大的城池找出沈江臨,并非易事。”
他對這父親徹底心寒,已是直呼其名諱。
“那無面少年你可還記得?”
沈雲燼點頭:“記得。”
“你試試能不能用神印感知到他的方位。”謝微遠頓了頓,補充道:“伏羲古神将神印一分為四,分别封入朱雀、青龍、白虎、玄武體中,這神印本為一體,彼此之間也有聯系,或許你能感知到他。”
沈雲燼屏息凝神,感知體内的神印,可未發現有任何聯系。
他搖搖頭,看向謝微遠。
那人思忖片刻:“這是你入門的第一年,我和雲瀾曾在九幽門中尋過你,卻未見黃粱卷幻化出的你……”
“若你尋不到他,說明這黃粱卷已經開始吞噬你的識魄。”
“先前的幾次夢境我們還算是旁觀者,如今你已經變成親曆者,黃粱卷從一開始選擇以你的夢境構築時空,本就是想吞噬你的識魄,這恐怕是最後一層夢境,它打算收手了。”
“說起來這神印當真算是唐僧肉,神工筆造出的畫中仙觊觎你,就連黃粱卷這殘卷也觊觎你……”
季雲瀾不解道:“唐僧肉是什麼?”
謝微遠摸了摸鼻尖:“就是人人都想咬上一口的東西。”
沈雲燼眸色一暗,以為謝微遠還打着神印的主意。一想起謝微遠對他懷有什麼龌蹉的心思,他心底就一陣惡寒,冷冷瞥了一眼那人。
謝微遠也不知想起什麼,眼神有些飄忽。
季雲瀾倒顯得興緻盎然:“說起來,這黃粱卷竟能将夢境的前因後果一并呈現,果真是邪修之物,和穿梭時光的效果别無二緻,僅靠一半殘卷便能跨越時空,難怪當年天下群雄共伐,要将其焚毀。”
“若能借此回去重見夢中故人,倒不失為一件神器。”他感歎道:“用之有道,還得看在誰的手裡。”
“古物殘卷尚能有如此威力,若能尋到另一半殘卷修複黃粱卷,還不知道這修真界會掀起怎樣一場腥風血雨。”
“但我們該如何尋到沈江臨?”
“可否借翎羽長老的黑羽一試?”
“黑羽隻能尋覓死者氣息,這換魂術還需向青崖長老借姜源一用。”
“姜源?這術法還得尋他?”沈雲燼和姜源不過寥寥幾面,并不知他會何術法。他隻記得這人自視甚高,盛氣淩人,上次在謝微遠門前還差點和他大打出手。
“他雖不精通武術,卻養了一隻追靈鳳。”
季雲瀾解釋道:“傳聞這追靈鳳隻尋命定之人。三年前姜源于仙盟大會負傷,鮮血引得百鳥來朝,最終竟召來追靈鳳。”
“追靈鳳有何用處?”
“追靈鳳乃是昆侖山上的靈鳥,隻需将心中所念之人或是所念之物告知追靈鳳,它便能指引方向,但能否得見,全看機緣。”
三人來到青崖長老的居處,那白發蒼蒼的小老頭正蹲在池塘邊喂魚,見他們一來,滿臉錯愕:“淩華君?你不是剛剛才走,又有什麼事?”
他說的應是夢境中的原身“淩華君”。
謝微遠直截了當:“姜源今日可在門中?”
“在後山摘扶桑果呢,若是門主需要,我這就将他召回來。”
“嗯,需得盡快。”
一聲長長的哨音響徹雲霄,不過片刻,後山的天空上遠遠浮起一點赤紅,破開卷風殘雲飛來。
追靈鳳載着姜源,穩穩落在地上,霎時激起一陣迅猛罡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