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棧。
屋内安靜而又氣氛詭異。
趙長安氣都不敢大喘一聲。
方才這兩個人濕漉漉頂着一張要殺人的臉出來的時候。
他當時就在心裡暗叫了一句糟,這一看就是跳湖之後沒有換回來,失敗了。
趙長安擔心殃及池魚。
一路上都是一聲都不吭,将馬車駕得又快又穩。
屋内的氣氛越來越低。
甚至有點讓人喘不上氣來。
趙長安偷偷看了一眼坐在床上用被子将自己裹得嚴嚴實實,隻露出腦袋以及微微發紅的眼睛的“陸指揮”。
又看了一眼穿着簡單的黑色衣袍,冷着臉翹着腿坐在椅子上的“沈昭昭”。
覺得自己不能再待在這裡了,留下一句“我去端點吃的來”就走得飛快。
屋内重新陷入寂靜。
陸絕翹着腿,指尖點在膝蓋的骨頭之上。
進了屋内,除掉了濕衣服,暖意也一絲絲地像是從這具身體的骨頭裡冒出來。
又過了許久。
沈昭昭吸了吸鼻子。
試圖讓自己的聲音不再帶着哭腔,“既然不能換回來了,我能回家嗎?”
“阿爹阿娘那麼疼愛我,我相信隻要我好好地把前因後果說清楚,他們會相信我的。”
沈昭昭越說越覺得可行,“最多就是阿娘希望我嫁個好人家的願望沒可能了,現在嫁是嫁不了,隻能給她娶一個。”
“我能以後都待在沈家,不去北鎮撫司了嗎?”
“算了,還是去吧……到時候我們的事情傳了出去,我怕他們知道了要把我倆當妖怪燒死……”
“會換回來的。”
陸絕突然道。
落在沈昭昭耳朵裡的聲音很輕,卻堅定。
“我們不會一直這樣的。”
但是沈昭昭覺得。
陸絕在安慰她。
她突然覺得,這個表面上冷酷無情的陸大人似乎也沒有那麼沒有人性。
陸絕看了她一眼,繼續道,“妙一說這種詭異的事情講究機緣,這次沒成功,可能是時辰對上了,日子沒對上,下個月的初七我們再試。”
沈昭昭的聲音也很輕,“陸大人,那下次再來的時候,我們帶些幹淨的衣服吧,這個天,真的好冷。”
話音剛落,沈昭昭就很應景地打了一個噴嚏,她哭喪着臉看向陸絕,“而且幸虧沒有人看見,否則我們兩個人大冷天的去跳湖,而且從湖裡爬上來又往裡面跳,像腦子有病。”
兩個人難得地對視。
陸絕微微扯了扯嘴角。
他笑了下。
幾乎是很小的弧度在嘴角綻開。
他向來不信命。
也不信妙一所說的因果循環與報應。
總覺得人定勝天。
直到這匪夷所思的事情,讓他束手無策。
或許真的就像是妙一所說的。
這件事情隻能随緣。
随緣什麼的沈昭昭沒有去想。
她現在想的是另外一件事情。
比如她該怎麼好好地活下去。
畢竟,想殺陸絕的人不在少數。
比如崔家的人,崔颢就在去往相國寺的路上安排了人,在相國寺更是讓人屢屢對她下手。
大理寺的人更是北鎮撫司明面上的對敵。
還有那個看上去縱情聲色,但卻并不簡單的廢物太子。
“昨天晚上太子來找我了。”
沈昭昭輕聲道,一邊說一邊試探地看向陸絕。
“是嗎?”
陸絕反應淡淡,“他找你什麼事?”
沈昭昭是故意提到太子的。
她本以為陸絕聽到這句話,會質問自己是不是知道了他屬于東宮陣營這件事。
卻沒想到他臉上一絲一毫被人知道了的慌張都沒有,還反應這麼平淡地問她細節。
她又想到上次陸絕在知道她在東宮待了一下午之後,那副質問的樣子。
合着她還因此内疚了半天,自己是不是壞了事。
真是會裝模作樣啊!
“也沒什麼事。”
沈昭昭咬牙切齒地答話道,“就是說要送幾個漂亮的姑娘給我。”
她覺得太子并不像是在開玩笑。
但是當時她想着馬上就要換回來了,關她沈昭昭什麼事。
但是現在……
她又想到了芍藥當初脫光了抱着她的要命場景了。
到時候現太子又送幾個過來,一堆美貌妩媚的女子圍着她對她動手動腳?!
似乎是沒想到沈昭昭會這麼直截了當地說出來。
而且面上甚至沒有半分女子該有的羞赧。
陸絕的臉上閃過一絲愠怒,卻又很快消失,“你答應了?”
怎麼看上去并不像太開心的樣子,似乎還想讓我拒絕?
沈昭昭有些奇怪,但随即想到了上次她在他面前提到芍藥的時候也是這樣的。
陸大人似乎并不喜歡提女色這些事情。
沈昭昭很快想明白,當即表示與自己無關,是太子非要送的。
“他是太子,我還能拒絕嗎?”
更何況,他不僅是太子,還是你頂頭上的人。
“不必擔心,送來了就送來了,到時候我都給你安置在院子裡,等你回來,就像……芍藥……一樣。”
陸絕沒有回話,屋内重新陷入安靜,方才悲傷絕望的氣氛已經盡數消散。
沈昭昭看了陸絕一眼,發現他正垂着頭微微蹙着眉,不知道在想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