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甯不用翻看,她記得每一頁。
厚厚一本堂單,一共隻用了三十六頁,每一頁就是一代人。
到了三十六代這頁,隻有二字清平,和顯得有些不倫不類的長生。
下一頁并不是空白,上端有一小團墨迹。
是了,他知道了這離恨天中藏着的是邪道“餘孽”了。
想要探得一個人的腳跟,祠堂必是首選。
不枉費他特意安排人手引開了姚玉璃,如今他知道了想要知道的,那藥廬也不必再看了。
藥廬裡面隻存放着一些藥材,那些藥材雖有珍貴之處,沒有藥方也差不多等同于一堆幹草,再加上那裡面并沒有他所需之物。
仔細關好了門,拍了拍青竹就默不作聲地往回走。
長生看不懂月甯為何跑這一趟,隻覺得莫名其妙,心裡好奇得要命,但觀她面色不佳,急得抓耳撓腮也隻亦步亦趨地跟着她并不出聲。
一直忍到回了房,坐在了桌前,長生終于忍不住了,問道:“甯兒到底為什麼去那邊呀?今兒個也不是上香的日子,你方才是不是在騙我?”
“哪有,就是有段時間沒去了,想去上柱香。”月甯捏起了筷子,夾了根猴毛菜正要入口,又放下了筷子,心裡雖想的明白長生性命無虞,還是忍不住想再叮囑幾句,“林星此人......”
月甯突然噤聲,踢了下長生的凳子,豎起食指輕“噓”了一聲。
長生面帶疑惑地看着她,雖然不解,還是聽話的收了聲。
月甯側目看向了窗棂,輕微的腳步聲越來越近,越來越清晰,停在了窗口,林星拱手見了一禮:“月姑娘好。”
巧了,今日這林星也是一身綠,不過他穿的是姚玉璃做毀的那件,肩袖有些不平整,穿起來一高一低。
但這絲毫未影響他的翩翩風采。
月甯并不回禮,隻扯了下袖口遮住腕上的珠子,問了句“林公子好。”長生則立即忘了将才想不明白的事情,一臉高興地起身湊了過去,“原來是公子名叫林星呀,那公子的馬兒可有名字?”
林星溫和一笑:“那馬兒名喚流星。”
外頭驕陽漸斜,林星站在窗口承了大半的光,強光之下分毫畢現。
月甯發現他眼角那處好似比他的膚色稍深了些,言語間面部走勢,特别是眉眼間有些違和。
總感覺......那處的皮膚是不是崩得有些過緊了。
正要凝神細瞧,林星突然更換了站位,換成了側身逆着光站着,看似在專注地瞧着面前的長生,餘光卻似有似無地向屋内掃了過來。
若非月甯在這方面極其敏感,還真察覺不出來。
這是......
易容?
以前姚玉璃在翻話本子時倒是提過,他曾在長生谷流傳下來的書中習過此道,此道想要上手很是容易,想要登大雅之堂卻是極難。
“流星呀!好名字!“ 飒沓流星”呀,好好好!”長生提起那馬兒就比較興奮,兩隻手不住地擺動,“昨日我去喂它,發現流星不僅通靈,還是匹“走馬”,我隻聽明......”
“咳!小師叔這菜是燒得越來越好了!”眼見他要說出明夷,月甯立時出聲打斷了他。
現在姚玉璃和長生已被林星摸到了來路,連她也是被撩起了一層面紗,而明夷則在事外,就算他發現了明夷的卧房,知曉這離恨天中還有第四人,也絕對找不出這人是誰。
長生突然被斷了話頭,回過頭有些不滿地看着月甯,月甯權當看不見,提起筷子又夾起那根猴毛菜送入了口中慢慢嚼着。
林星好似對這等無禮之舉毫無所覺,但那點餘光屬實收了回去,又對着長生作了一揖,“流星乃是我親自接生照料長大,跟着我這一路受了不少苦,辛苦小哥照料。”
月甯不樂意聽林星逗着長生牙酸,她現在對林星的态度委實好不起來,捏緊了筷子,擡眸望了過去開始趕人,“林公子可用過了?”
我!要!吃!猴毛菜!有事就說,無事就趕緊滾!
林星依舊逆着光站着,聽見她問話隻輕微地轉了點頭,日光依舊照不到他的臉,“謝姑娘關心,在下方才已經用過了,長生小哥的廚藝确實非同一般。”
左一個小哥,右一個小哥,小哥是你能叫的嗎?那是我親師叔!你用過了!我還沒用!還不快滾!我!要!吃!猴毛菜!
今兒個的猴毛菜長生做的真是鮮嫩,月甯控制不住的還想再下一箸,偏得那林星雖意會但就是不提要走,隻得放下筷子,正襟坐好,冷聲道:“那林公子前來有何指教?”
林星開口回了話,卻不是對她說,而是對着長生說:“流星性子活潑,初入此地有些新奇,我晨起去瞧它,它已經按耐不住想要出去跑跑,但此地處處天險,在下也并不熟悉......”
這是要支走長生了,可惜長生反應不及,笑呵呵地說:“無事無事,多呆些時日就好了。”
月甯看不過眼,出言搭救他一手:“小師叔去帶着那馬兒兜兜風吧,你不是一直想騎馬嗎?”
林星終于正眼看了過來,唇角挂笑,略一颔首,輕輕眨了眨眼睛。
長生高高興興地領命走了,月甯也不再遮掩,“林公子有什麼話就直說吧。”
“月姑娘還請稍安。”林星不慌不忙地轉到正門,坐在了他昨夜坐過的矮榻上。
林星坐下後說的第二句話就讓月甯如遭雷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