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雲起點了點頭，“盡我所能。”

他的嗓音還很稚嫩，卻很堅定地大聲說：“我想要權，最大的權，财權向來不分家，手握權力自然什麼都有。”

“哎......”楊雲起心中糾結萬分。

從紅霞滿天枯坐到明月高懸之時又問了一遍，得來了同樣的答複，無奈道：“你可知你本家在哪？”

明夷搖了搖頭，他還真不知曉。

這西秦雖占了個秦字，但也隻是殷氏當年改的國号罷了，西秦境内的本土之人中，秦姓并不是大姓，至于秦不疑，他從未做過設想他這個秦會是秦不疑的秦。

總之他也不知道紀晚秋為何一直暗中提點他來西秦看看。

楊雲起望着牆邊那株斷頭樹，眼中的懷念随着淚珠滾落悉數跑了出來，閉目輕聲叙說：“這裡就是你母親出閣之前的所居之地。楊家正房統共育有三子，盼星星盼月亮老幺終于盼來一顆明珠，那是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嘴裡怕化了，祖母更是高興，見她生得冰肌玉骨，親口賜下了雪凝這個名字。”

鹹澀的淚水伴着沙啞的聲音，娓娓道來。

她的父親官拜一品，大哥二哥師從鶴栖松鶴老将軍，追随着他少壯從戎，皆有赫赫軍功傍身，前途不可限量。

隻有其三哥是個纨绔子弟，慣愛遊山玩水廣交朋友，一事無成。

但她最喜歡三哥了，甭管得來什麼好東西總記得給她三哥留一份，就連父親責罰下來也是上趕着頂包。

她生在繁花長于錦繡，就理應得這世上最好的東西，可她卻在一次宮宴上對先皇殷朝動了心，非要入那吃人的宮牆。

高堂皆不同意就把此事壓下，連大哥二哥也特意歸家規勸。

隻有她三哥鼎力支持，暗中托了狐朋狗友把她的畫像呈至禦前。

這便是她一生中所有苦難的開端，前半生未嘗一絲的苦楚，在入宮後加倍嘗了個遍。

殷朝新得美人自是新鮮，溫柔缱绻，皇恩不斷。

可總有這樣那樣的美人前赴後繼地飛入高牆，君恩如流水再難把握。

在她以為不會有轉機之時，東吳挑起了戰事，一連拉鋸數年，殷朝不得不禦駕親征。

還是她的三哥為她籌謀以解相思之苦，自以為是在為她好卻又進一步加劇了她的苦難。

她三哥假借兄長私印把她帶入了軍營，殷朝得佳人相伴在側也就沒有追究，這三哥還沾沾自喜計策萬全，絲毫不知其兄長已在鬼門關外遊走了一圈。

随後又暗箱操作幾次，卻不知正是這萬全之策又把她往前推了一把！

後來秦不疑的大軍壓境，殷朝兵敗被迫俯首的消息飛回皇宮，她内心焦灼無比想要立即就去找他，收拾停當還未來得及出宮，秦不疑的騎兵就到了，既圍了皇城，也帶來了殷朝身亡的消息。

盡管心中明知能在宮中活下來的女子沒有哪一個手裡是幹淨的，但那三哥還是固執的認為小妹還是當年那個純真嬌俏的小妹。

直到他親眼所見，那樣殺伐果斷的她。

所謂秘密，自然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而已經知道的，隻有死人才會永遠保守秘密。

她毫不猶疑親手殺了兩個忠心的貼身侍婢，還有曾哺育過她又陪她入宮的奶娘，那鋒利的剪刀捅入奶娘心口的時候，奶娘還在捏着帕子幫她擦濺在臉上的血。

剛推開奶娘的身體，馬不停蹄動身去了太醫院，抹了午時才替她診過脈的太醫脖子，随即一把明火燒了所有記檔。

這一切隻因她有了殷朝的骨肉，她不想死，更不想腹中胎兒死，她跪下來求她三哥幫她。

可那三哥又能怎麼幫呢？父親一生忠良不會做這叛國之臣，兩位兄長也全都戰死沙場。

她真得瘋了，瘋得讓人害怕，她竟敢夥同幾位妃嫔先是挾持了皇太後，後又挾持了皇後，大開宮門迎城外的秦不疑入宮。

其實無論她做不做這些，都阻擋不了秦不疑入主西秦，隻是有些名不順罷了，還有誰能阻他呢？

做完這一切，她名正言順的成了趨炎附勢的叛國妖妃，被文人唾罵，被武人威脅。

但她活了下來，連同腹中的孩兒一起，還因她迎駕有功得到了皇貴妃之位。

可那秦不疑又豈是什麼好相與之人，加之朝中幾位老臣對她恨之入骨，常在秦不疑耳邊煽風點火。

這些都還尚能應付，隻有這瓜熟落地之期誰也更改不了。

紀景佳越聽眉頭蹙得越緊，兩手都絞得有些發白。

父親他為何會牽連進這樁陳年舊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