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學典禮的喧嚣如潮水般退去,清輝大學的生活正式步入軌道。梧桐葉影在秋日的晨光裡搖曳,林蔭道上穿梭的身影漸漸褪去初來乍到的生澀,步履間多了份目标明确的笃定。
清輝大學的圖書館,是這所學府當之無愧的學術聖殿。穹頂高闊,巨大的落地窗引入充沛的自然光,映照着深木色的書架和整齊排列的自習長桌。空氣裡彌漫着紙張、油墨與歲月沉澱的獨特氣味,混合着空調低沉的嗡鳴和無數筆尖劃過紙張的沙沙聲,構成一種令人心安的靜谧。
江臨舟是這裡的常客。并非僅僅因為學生會主席的身份,更因他對時間近乎嚴苛的規劃。此刻,他坐在三樓靠窗的一個固定位置——這是他經過“勘察”後選定的。視野開闊,能瞥見窗外婆娑的樹影和遠處鐘樓的尖頂,光線充足卻不會直射刺眼,位置相對僻靜,減少被打擾的可能。
他面前攤開着一本厚重的《國際金融案例分析》(英文原版),旁邊是攤開的筆記本電腦,屏幕上運行着複雜的金融模型。骨節分明的手指在鍵盤上快速敲擊,偶爾停下,執起旁邊的鋼筆在筆記本上記錄下關鍵數據和思考。他坐姿端正,肩背挺拔,深色毛衣的袖口随意挽起,露出一截線條流暢的小臂。陽光透過窗棂,在他專注的側臉上投下明暗分明的光影,勾勒出清俊而冷冽的輪廓。188cm的身高即使坐着,也帶着一種不容忽視的存在感。
他習慣于将周圍的環境納入一種“背景式”的感知。不遠處書架間輕微的腳步聲,管理員推車經過的轱辘聲,遠處角落裡壓低音量的讨論聲……都在他的聽覺雷達裡,但不會幹擾他核心的注意力。
直到,一個身影在斜前方不遠處的另一個靠窗位置落座。
動作很輕,帶着一種特有的安靜從容。江臨舟眼角的餘光幾乎是無意識地捕捉到了那抹身影——白色高領毛衣,淺灰色長褲,烏黑的長發松松挽在腦後,露出光潔的額頭和優美的頸線。是蘇晚星。
她似乎并未察覺他的存在,或者說,她的注意力全然不在周遭。她放下一個素色的帆布書包,從裡面拿出幾本厚薄不一的書籍,最上面一本的封面,江臨舟瞥見了“天體物理”的英文标題。然後,她又拿出一個厚厚的筆記本和一支普通的黑色簽字筆。
她的動作有條不紊,帶着一種沉浸在自己世界裡的專注。她翻開書,很快便沉浸其中。陽光同樣眷顧着她,在她低垂的眼睫和挺直的鼻梁上跳躍,仿佛為她周身鍍上了一層柔和的微光。那專注的神情,與開學典禮上望向虛空的她如出一轍,隻是此刻,她的目光牢牢鎖定在紙頁上那些常人看來艱深晦澀的符号與圖表上。
江臨舟的指尖在鍵盤上停頓了一瞬。那個畫滿螺旋星雲和演算公式的發言稿畫面,毫無預兆地在他腦海中閃過。這個天文系的新生代表,似乎總能輕易打破某種“常規”的認知。
他很快收斂心神,目光重新落回自己的金融模型。手指繼續在鍵盤上敲擊,發出節奏穩定的輕響。圖書館的靜谧依舊,但江臨舟清晰地感知到,這片原本純粹屬于他個人的高效領域裡,悄然嵌入了一個新的變量。
蘇晚星确實沒有注意到江臨舟。對她而言,圖書館是她最熟悉也最自在的戰場。天文系的課程深度和廣度遠超高中,大量的閱讀和演算是基礎。她習慣性地選擇了這個靠窗、光線好的位置,迅速隔絕了外界的一切幹擾。
她的面前攤開着一本《廣義相對論導論》,旁邊放着筆記和草稿紙。她的閱讀速度很快,但并非浮光掠影。遇到關鍵公式或難以理解的概念,她會停下來,在草稿紙上快速推演,或者翻看旁邊的參考書進行印證。黑色簽字筆在她指間流暢地轉動,時而寫下幾行清秀卻力透紙背的推導過程。
偶爾,她會擡起頭,望向窗外被陽光染成金色的梧桐葉,眼神放空幾秒,似乎在進行着某種深度的思維整合。然後,像是捕捉到了什麼靈感,她又會迅速低下頭,在草稿紙上飛快地記錄下跳躍的思緒,有時是幾行公式,有時是幾個關鍵詞,甚至有時,會無意識地勾勒出一個簡單的螺旋狀星雲輪廓——如同發言稿背面的那些。
時間在筆尖與書頁的摩擦聲中悄然流逝。午後的陽光漸漸西斜,将兩人的影子在光潔的地闆上拉長。
江臨舟完成了模型的一個關鍵部分,停下敲擊,端起手邊的水杯喝了一口水。目光下意識地,再次投向斜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