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臨舟聞聲睜開眼,深邃的目光先是掃過林宇,随即落在了他身後的蘇晚星身上。當看到那個穿着衛衣、紮着馬尾、手裡拿着采訪本和相機的熟悉身影時,他眼中掠過一絲幾不可察的訝異,随即化為一種了然和…不易察覺的溫和。
“可以。”他放下水瓶,聲音帶着運動後的微啞,但依舊沉穩。
林宇開始提問,都是常規問題:“上半場感覺如何?對團隊的發揮滿意嗎?下半場有什麼戰術調整?”
江臨舟的回答簡潔有力,條理清晰:“開局不錯,團隊配合打出來了。防守強度可以再提升一點,尤其限制對方外線射手。下半場會繼續保持壓迫性,控制節奏。”
他的目光大部分時間禮貌地落在林宇的話筒上,但眼角的餘光,卻總是若有似無地掃過旁邊那個安靜記錄的身影。蘇晚星低着頭,筆尖在采訪本上快速移動,偶爾擡眼确認一下他的回答,眼神專注而專業,馬尾辮随着她擡頭的動作輕輕晃動。
“最後一個問題,”林宇笑着問,帶點八卦意味,“今天看台格外熱鬧,你的啦啦隊陣容空前強大,這會不會給你帶來額外的動力或者壓力?”
這個問題一出,周圍幾個隊友都笑了起來,看台上的聲音似乎也安靜了一些,等着聽他的回答。
江臨舟的視線這次終于完全轉向了蘇晚星,深邃的眼眸如同沉靜的湖面,清晰地映着她略顯清冷的眉眼和專注的神情。他沒有立刻回答林宇,而是看着蘇晚星,唇角幾不可察地向上彎了一下,帶着一絲極淡的、隻有她能讀懂的調侃,仿佛在說:看,這就是你室友說的“回頭率爆表”的日常。
然後,他才轉回目光,對着話筒,語氣平靜而坦然:“觀衆的加油聲是很好的氛圍。但對我來說,專注比賽本身,打好每一個球,就是對團隊和所有支持者最好的回應。”他頓了頓,補充了一句,目光再次若有似無地掃過蘇晚星手中的筆,“至于壓力?把注意力放在可控的事情上,比如執行好戰術,壓力自然就轉化了。這大概…算是一種對抗‘熵增’的方式?” 最後半句,他的聲音裡帶上了一絲幾不可察的笑意。
蘇晚星正在記錄的筆尖猛地一頓。
“熵增”!
這個屬于他們之間“咖啡廳頭腦風暴”的專屬詞彙,被他如此自然、如此巧妙地嵌入了公開采訪的回答中!
她的心湖像是被投入了一顆石子,瞬間漾開一圈清晰的漣漪。她猛地擡起頭,正對上江臨舟看過來的目光。那雙深邃的眼眸裡,沒有了賽場上的銳利鋒芒,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沉靜的、帶着點促狹的溫和笑意,清晰地傳遞着一個信息:我看到了你,我知道你懂。
周圍的喧嚣仿佛在這一刻被按下了靜音鍵。蘇晚星清晰地感覺到自己的耳根有些發燙,她迅速垂下眼簾,掩飾住眼底一閃而過的波動,強迫自己将注意力拉回采訪本上,筆尖在“熵增”兩個字下面,無意識地畫了一個小小的、旋轉的螺旋星雲标記。
林宇沒注意到兩人之間這短暫而微妙的電波,隻當江臨舟是在用專業術語表達專注力,笑着結束了采訪:“說得好!專注可控!謝謝江臨舟同學,祝你下半場繼續精彩發揮!”
“謝謝。”江臨舟微微颔首,目光最後在蘇晚星微紅的耳尖上停留了一瞬,才轉身重新投入和隊友的戰術讨論中。
蘇晚星合上采訪本,感覺手心有點微汗。她剛轉身想和林宇離開,肩膀就被猛地拍了一下。
“晚星!!!”夏晴不知何時從看台上擠了下來,小圓臉興奮得通紅,一把抱住她的胳膊,壓低聲音激動地尖叫,“啊啊啊!你看到了嗎?帥炸了!那個隔扣!還有采訪!他最後是不是在看你?是不是是不是?他還說了‘熵增’!天呐!他記得!他絕對記得咖啡廳的事!磕死我了!”
蘇晚星被好友晃得頭暈,無奈地把她從身上“撕”下來:“夏晴同學,冷靜。我隻是在做采訪任務。”
“任務?騙鬼呢!”夏晴指着她微紅的耳朵,一臉“我什麼都懂”的表情,“你耳朵都紅了!晚星,你墜入愛河了!”
“……”蘇晚星無語,選擇無視這個言情腦上頭的室友,拉着還想看熱鬧的林宇,“學長,計算機院那邊的田徑賽快開始了,我們得過去。”
她幾乎是有些“落荒而逃”地離開了籃球場邊,身後是夏晴不依不饒的偷笑和金融院下半場開賽的又一陣歡呼浪潮。但那個在賽場上光芒萬丈的身影,那雙在采訪中帶着促狹笑意望向她的眼睛,以及那句隻有他們懂的“熵增”,卻如同烙印般清晰地留在了她的腦海中。心跳的節奏,似乎比平時快了幾拍,帶着一種陌生的、卻又并不令人讨厭的悸動。校運會喧鬧的背景下,那道名為江臨舟的“焦點”,第一次如此強烈地,聚焦在了她的心湖中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