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拍打着出租車的窗戶，模糊了香港的霓虹燈光。沈清鸾坐在後座，目光空洞地望着窗外流動的色彩。副駕駛的林修儀不時透過後視鏡擔憂地看她一眼，但始終保持着沉默。

車内的收音機正播報着昨夜遊輪爆炸的新聞，官方解釋為燃氣洩漏事故。沒有提及時空裂縫，沒有神秘女子消失，當然也沒有一面能照見前世的古鏡。

"去哪裡？"司機用粵語問道。

林修儀看向沈清鸾："機場？還是..."

"故宮。"沈清鸾簡短地回答，聲音嘶啞，"我有工作要完成。"

林修儀欲言又止，最終隻是點了點頭。他知道此刻任何關于秦晚的話題都是禁區。昨夜在救生艇上，他親眼目睹了沈清鸾眼中那一閃而過的殺意——那是三百年前沈皇後面對背叛者時才有的眼神。

手機在口袋裡震動。林修儀掏出來看了一眼，是秦晚發來的信息：「她還好嗎？」

他悄悄瞥了眼後座的沈清鸾，快速回複：「物理上沒事。心理上...别抱太大希望。」

「我理解。請照顧好她。我在查柳家背景，有新發現會聯系你。」

林修儀鎖上屏幕，歎了口氣。他從未見過秦晚如此絕望的語氣，即使在那晚她吞下青銅鑰匙時也沒有。

出租車在機場停下。沈清鸾頭也不回地走向值機櫃台，仿佛要把過去幾個月的一切都抛在身後。

北京的天空灰蒙蒙的，像是蒙了一層紗。沈清鸾直接回到了故宮辦公室，桌上堆積的文件和書籍還保持着她離開時的樣子。其中一本攤開的《大周宮廷秘史》上，赫然是秦昭的畫像——冷峻的面容，銳利的眼神，與秦晚有七分相似。

沈清鸾猛地合上書，仿佛被燙傷了手指。她深吸一口氣，轉向電腦，開始搜索所有與大周司天監有關的資料。如果蘇挽晴提到的"正史匣"真的存在，那麼一定會有相關記載。

幾小時後，當夕陽的餘晖透過窗棂灑在桌面上時，沈清鸾在一本幾乎被遺忘的《司天監秘錄》殘卷中發現了關鍵線索：

"...正史匣者，司天監正所持，可更定史冊，抹消異端。然欲動正史，需以因果線為引..."

下面是一段模糊的圖解，展示一個人手持匣子，另一隻手握着一條發光的線，線的另一端連接着某個人的心髒位置。

沈清鸾的手指微微發抖。因果線——這正是照魂鏡能顯現的東西。蘇挽晴想要用她的血啟動正史匣，意味着她的因果線連接着大周曆史的關鍵節點。

"沈研究員還沒走啊？"檔案室管理員探頭進來，"要鎖門了。"

沈清鸾這才意識到已經過了閉館時間。"馬上就好。"她快速拍下這幾頁資料，收拾好東西離開。

走出故宮神武門，夜色已深。沈清鸾站在護城河邊，望着水中晃動的燈光倒影。三百年了，她以為已經逃離了那個充滿陰謀與血腥的宮廷，卻原來命運的絲線從未斷開。

手機震動起來，是林修儀發來的消息：「查到了蘇挽晴的背景。她确實是柳家旁支，但更驚人的是，她服務的不是柳夢璃，而是現任柳家家主柳玄霜。他可能才是真正的幕後黑手。」

沈清鸾皺起眉頭。柳玄霜這個名字她并不熟悉，但柳家的勢力顯然比她想象的更加盤根錯節。

「繼續調查。我需要知道柳玄霜的目的。」她回複道。

「小心行事。秦晚說她發現有人跟蹤你。」

沈清鸾冷笑一聲，關掉了手機。秦晚的關心現在顯得如此諷刺。那個曾經發誓保護她的人，前世卻是手上沾滿她親人鮮血的劊子手。

她招手攔下一輛出租車，沒有注意到不遠處陰影裡，一個戴鴨舌帽的男子正對着耳麥低語："目标移動中。"

與此同時，北京某醫院的急診室裡，秦晚正接受肩傷的縫合。短劍造成的傷口比想象中更深，醫生不得不用了七針才将其閉合。

"傷口有些感染迹象。"醫生皺眉道，"需要留院觀察一晚。"

秦晚搖搖頭："我有急事。"她試着活動手臂，一陣劇痛讓她倒吸一口冷氣。

"随你便。"醫生遞給她一袋藥，"按時服用抗生素，如果發燒立刻回醫院。"

走出醫院大門，冰涼的夜風讓秦晚稍微清醒了些。肩上的疼痛與心底的痛楚相比根本不值一提。沈清鸾看她的最後一眼，那充滿背叛與仇恨的眼神，像刀子一樣反複絞着她的心髒。

手機響起，是一個陌生号碼。"秦隊長，"一個低沉的男聲傳來，"關于柳家的情報，有興趣嗎？"

秦晚立刻警覺起來："你是誰？"

"林修儀的朋友。聽說你在查柳玄霜。我知道他下一步計劃。"對方頓了頓，"代價是十萬現金，今晚十二點，景山公園萬春亭。"

電話挂斷了。秦晚盯着手機屏幕，猶豫是否該告訴林修儀。但想到沈清鸾的決絕，她決定獨自面對這個風險。如果這是陷阱，至少不會連累他人。

她回到公寓，從保險櫃裡取出現金和一把備用槍。鏡子碎片中的畫面又浮現在眼前——那個滿手鮮血的秦昭，那個背叛了沈清鸾信任的禁軍統領。

"這一世我不會再辜負你。"秦晚對着空蕩蕩的房間發誓，盡管知道沈清鸾永遠不會聽見。

景山公園在夜色中靜谧而陰森。秦晚提前半小時到達，隐藏在萬春亭附近的樹林裡觀察。十一點五十分，一個瘦高男子出現在亭子裡，警惕地環顧四周。

秦晚等待了十分鐘，确認沒有埋伏後才現身。"情報呢？"她直截了當地問。

男子咧嘴一笑，露出一口黃牙："錢呢？"

秦晚亮出裝錢的信封。男子伸手要拿，她卻收了回來："先說情報。"

"柳玄霜不是想要改變曆史，"男子壓低聲音，"他是要徹底抹去大周的存在。"

秦晚皺眉："什麼意思？"

"柳家祖訓記載，大周本應是柳氏王朝，卻被沈家篡奪。柳玄霜發現正史匣不僅能修改個别事件，還能抹去整個朝代的存在，重建'正确'的曆史脈絡。"

秦晚的血液幾乎凝固。如果大周被抹去，那麼所有與大周有關的人事物都會消失——包括沈清鸾。

"他怎麼做到？照魂鏡已經毀了。"

男子詭秘地笑了："鏡子隻是引子。真正關鍵的是..."他突然瞪大眼睛，胸口冒出一截帶血的刀尖。

秦晚瞬間拔槍，但為時已晚。男子倒地身亡，黑暗中沖出四個黑衣人。她開槍擊倒一個，卻被另外三人包圍。近距離搏鬥中，槍成了累贅。秦晚改用匕首，憑借精湛的近身格鬥技巧又放倒一人，但肩傷限制了她的動作。

"秦隊長果然名不虛傳。"剩下的兩個黑衣人退後幾步，其中一個摘下面罩，露出一張棱角分明的臉，"大周禁軍的功夫，三百年後依然犀利。"

秦晚握緊匕首："柳玄霜？"

男子微笑颔首："正是鄙人。久聞秦統領大名，今日一見，果然風采依舊。"

"我不是秦昭。"秦晚冷冷道。

"哦？"柳玄霜挑眉，"那為何你的招式與他如出一轍？為何你能讀懂大周密文？為何..."他突然從懷中掏出一面小銅鏡，"為何鏡中倒影與你前世一模一樣？"

秦晚震驚地看着那面鏡子——照魂鏡不是已經碎了嗎？

"遊輪上那面隻是赝品。"柳玄霜仿佛讀懂了她的心思，"真品一直在我手中。現在，看看你自己吧，秦統領。"

他将鏡子對準秦晚。鏡中，她的面容逐漸扭曲變形，最終定格為秦昭冷峻的臉。更可怕的是，她感到一股陌生的意識正在腦海中蘇醒——秦昭的記憶、情感、甚至武學造詣，如潮水般湧入。

"啊！"秦晚跪倒在地，頭痛欲裂。無數畫面在眼前閃回：大周皇宮的火光，沈相國臨死前的詛咒，沈皇後被鐵鍊鎖住的仇恨眼神...

"歡迎回來，秦統領。"柳玄霜的聲音仿佛從很遠的地方傳來，"沈皇後正在等你完成未竟的任務。"

秦晚（或者說，逐漸被秦昭意識占據的身體）擡起頭，眼中已沒有先前的掙紮，隻剩下冰冷的殺意："帶我去見她。"

沈清鸾的公寓門鈴在淩晨三點響起。透過貓眼，她看到林修儀蒼白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