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鳳如同融入陰影的幽靈,在“千蠱之森”内圈最危險的區域穿行。參天巨木扭曲盤結的枝幹如同怪物的肋骨,遮蔽了最後一絲天光。空氣中彌漫着濃得化不開的腐敗甜腥和高維能量輻射特有的、令人靈魂顫栗的“嗡鳴”。腳下不再是松軟的腐殖層,而是覆蓋着粘稠、閃爍着微光的菌毯,每一步都留下清晰的、帶着腐蝕痕迹的腳印。
他肩頭的湮滅,此刻已不再是液态黑水晶的形态,而是化作了一層緊貼邢鳳風衣輪廓、不斷流動變幻的深邃黑暗,如同活化的影子。它的意念也收斂到了極緻,隻剩下純粹的、冰冷的掃描與吞噬本能。
手中的探測器屏幕上,那個代表“活體智慧生物”的淡綠色光點,在一片代表狂暴畸變體和混亂能量節點的猩紅噪點中,頑強地閃爍着,位置幾乎與地圖上标注的AEZ理論核心點重合!
越靠近,環境越詭異。周圍的樹木不再是木質,更像是某種半金屬、半血肉的融合體,樹幹表面浮現出類似血管的脈絡,規律地搏動着。空氣中遊離的能量不再是碎片,而是凝成實質的、肉眼可見的猩紅色光帶,如同毒蛇般在林木間緩慢遊弋。一些形态更加可怖、散發着強烈能量波動的畸變體蟄伏在暗處,它們感應到邢鳳和湮滅散發出的恐怖氣息,竟不敢輕易靠近,隻是發出充滿忌憚和貪婪的低沉嘶鳴。
終于,邢鳳停在了一片相對開闊的區域邊緣。這裡似乎曾是一個古老的祭壇遺迹,巨大的、刻滿詭異符文的石柱傾頹斷裂,散落在粘稠的菌毯上。在遺迹的中心,邢鳳看到了信号源。
那是一個……人。
或者說,曾經是一個人。
他蜷縮在一根斷裂的巨大石柱根部,身體被一層極不穩定的、如同沸騰瀝青般的粘稠黑炎包裹着!這黑炎與柳錦雲的熾焰截然不同,充滿了狂暴、混亂和絕望的氣息,如同失控的野火,不斷侵蝕着宿主的身軀。他的衣服早已被燒盡,裸露的皮膚上布滿了焦黑的灼痕和正在不斷潰爛又勉強愈合的傷口,整個人如同被架在火上緩慢焚燒的殘骸!
最觸目驚心的是他的眼睛——或者說,他僅剩的一隻眼睛。他的右眼已經完全被瘋狂的黑炎吞噬、融化,隻剩下一個不斷逸散着黑煙的焦黑窟窿。而他的左眼,眼眶周圍同樣被黑炎灼燒得皮開肉綻,但那隻眼睛本身,卻如同風暴中的燈塔!眼白部分被純粹的、帶着理智光輝的黑色占據,瞳孔深處燃燒着兩簇穩定、不屈的黑色火焰!
就是這左眼中燃燒的、代表着“秩序”與“自我”的黑炎,艱難地抵抗着全身失控黑炎的侵蝕,維持着他最後一絲清醒!那微弱的生物波信号,正是從這具瀕臨崩潰的軀體中,由那隻燃燒着秩序黑炎的眼睛頑強散發出來的!
(“同類…半熟…掙紮…有趣…”)湮滅的意念第一次帶上了些許“興趣”,不再是純粹的食欲。它能感覺到,那包裹全身的混亂黑炎是失控的能量,而左眼中燃燒的,才是真正的“共鳴者”核心——一個在恐怖侵蝕下,憑借驚人意志力苦苦支撐、尚未完全崩潰的靈魂!
邢鳳帽檐下的目光銳利如刀,瞬間看清了狀況:一個新覺醒、卻因身處AEZ核心、能量暴走而瀕臨徹底畸變或死亡的共鳴者!失控的黑炎正在瘋狂吞噬他的生命力和理智,唯有左眼那點秩序之火還在做最後的抵抗,但也如同風中殘燭,随時可能熄滅。
“麻煩。”邢鳳低語,語氣冰冷依舊,但行動卻快如閃電。
他沒有絲毫猶豫,身形一晃已出現在那人身前數米。那狂暴失控的黑炎感應到活物靠近,如同嗅到血腥的鲨魚,猛地翻騰起來,化作數道粘稠的黑色火鞭,帶着凄厲的尖嘯抽向邢鳳!
“哼。”邢鳳甚至沒有擡手。他肩頭的湮滅猛地膨脹了一瞬!
一股無形的、仿佛能終結一切的“靜滞”力場瞬間擴散!
那些抽來的黑色火鞭,在接觸到力場邊緣的刹那,如同被凍結在琥珀中的昆蟲,速度驟降!狂暴的能量形态變得遲滞、粘稠,攻擊的勢頭被強行扼制!
就在這短暫停滞的瞬間,邢鳳出手了!他的右手快得隻留下一道殘影,精準地穿過力場邊緣那變得遲滞的黑炎縫隙,食指和中指并攏,帶着一點凝練到極緻的湮滅之力,如同手術刀般,輕輕點在那人燃燒着秩序黑炎的左眼下方——太陽穴的位置!
這一點,并非攻擊,而是精準的“幹涉”!
一股冰冷、純粹、帶着絕對“秩序”和“壓制”意味的湮滅之力,如同最精密的能量導管,瞬間注入那瀕臨崩潰的共鳴者體内!
“呃啊——!!!”蜷縮的人體發出一聲不似人聲的痛苦嘶嚎,全身劇烈抽搐!包裹他的失控黑炎如同被澆了滾油的沸水,瘋狂地翻騰、炸裂!但奇異的是,左眼中那兩簇代表理智的黑炎,在湮滅之力的灌注和壓制下,猛地亮了一下!如同即将熄滅的炭火被注入了純氧!
邢鳳的力量如同最堅固的堤壩,強行阻斷了失控黑炎對宿主核心(左眼)的最後侵蝕!同時,這股外力也如同一根救命稻草,讓那瀕臨崩潰的意識抓住了一絲喘息的機會!
邢鳳沒有停留,手指收回的瞬間,左手已閃電般探出,一把抓住了那人焦黑、布滿潰爛傷口的手臂!
“走!”
他低喝一聲,力量爆發!根本不顧對方是否能承受,如同拖拽一件沉重的行李,将那個仍在痛苦抽搐、全身失控黑炎被暫時壓制但依舊如同沸騰般湧動的人體,硬生生從地上拖了起來!
湮滅的意念同時全力催動,那無形的“靜滞”力場瞬間擴張,将邢鳳和他拖拽的人籠罩在内,形成一層隔絕内外能量幹擾的屏障。同時,力場内部産生一股強大的斥力,排斥着周圍粘稠的空氣和蠢蠢欲動的能量光帶!
邢鳳拖着這個沉重的負擔,速度卻絲毫不減!他不再隐藏蹤迹,選擇了直線距離最短、但能量幹擾也最強的路徑,朝着森林外圍的方向發足狂奔!所過之處,粘稠的菌毯被踩踏出深深的痕迹,那些猩紅色的能量光帶如同受驚的毒蛇般扭曲避讓!
(“沉!麻煩!半熟點心!能量駁雜!難吃!”)湮滅的意念充滿了嫌棄,但維持力場的輸出卻異常穩定。
被拖拽的共鳴者意識似乎恢複了一絲清明,左眼燃燒的黑炎艱難地聚焦在邢鳳冰冷的側臉上,喉嚨裡發出意義不明的“嗬嗬”聲,不知是痛苦還是感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