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之銀在開會,那個号碼又來了電話,還不停短信轟炸,他實在受不了,把手機關機,出門時從辦公室櫃子換了另一個手機。
他的微信和電話全部有兩個,一個工作,一個生活。
為了清晰分割,他不用雙卡雙号,直接簡單粗暴地用兩個手機。
他不會輕易允許别人有他的生活号碼,全公司也隻有安然一個人。
在車裡給備用機充好電開機,一大串的未接電話和好友申請發送了過來。
陸之銀靠在車裡閉上眼。
這傻丫頭?家人這麼厲害,連他的電話都能搞到,她知道嗎?
他突然有了幹勁兒。
發動車子,他給下午的客戶打電話賠罪,把下午的事情推到周三。
又給安然打電話。
安然:“陸總,我在談客戶呢,您有什麼指示?”
“幾點結束?”
陸之銀語氣急切。
安然以為是工作上的事情,趕緊說:“還有一個PPT就結束了,大概半小時。”
“地址發我。”電話裡傳來引擎轟鳴聲。
安然頓了一下。
她預感到陸之銀來找她似乎另有所為,一個猜想突然冒出來,吓得她不敢面對。
開口時似乎有千斤重:“陸總,是不是我父母……”
“不是。專心工作,别亂想,地址發我。”
“……好。”
安然把客戶公司的地址發到了陸之銀微信上。
“……距離目的地二十分鐘。”
銀色車體劃過淮江大橋。
路過那天晚上的位置,陸之銀減慢車速,往車窗外看了一眼。
“這就是飛鲸的全部資料。飛鲸雖然隻有六年曆史,可它不僅是旗彩的核心業務,也是我們老闆陸總發家的業務,它的前景要是不好,全旗彩就沒有好前景的業務了。”
安然很會忽悠。
前公司上司就說她有銷售天賦,可她因為長期自我攻擊,放不開手腳,一邊内耗一邊忽悠客戶。
可現在,她明白,除了死沒什麼可怕的,人不是為了活而活着,而是為了死而活着,隻要不死,别人的目光、過往的經曆都可以當做狗屎 ——
扔得遠遠的!
“我們了解了。”對方采購領導很滿意安然這次彙報,介紹結束,他還專門提出了幾個問題。
“圈内都說旗彩最近有一批貨收不回款了,我們公司要是從旗彩預訂産品,後續生産能不能跟上?旗彩合同的定金比例可不低啊。”
不怕客戶有問題,就怕客戶什麼都不問。
聽到對方提出問題,安然知道有戲。
她精準捕捉到對方話裡的關鍵詞。
旗彩的資金問題還沒有這麼嚴重,資金問題是每個企業随時都要處理的問題,如果資金短缺,隻有發酵到一定程度,才會在客戶圈子裡傳開。
所以安然判斷,對方話裡的“圈子”,指的一定不是業務圈,而是陸之銀生活的圈層。
他是通過生活八卦得知旗彩資金問題的。
安然突然想起,對面這個自稱采購部部長的人實在是太年輕了。
她立刻知道了什麼能說、什麼不能說。
談話談到了這個層面,隻談業務,是拿不下這個客戶的。
安然笑容神秘了起來:“這個您放心。旗彩背景穩靠,資金不僅僅是資金,還是血緣,不管怎麼樣,旗彩的資金是全市最難出問題的。”
對方想了想,笑了:“給我們一個采購協議模闆吧,等我這邊評審過後,我們正式商讨合同内容。”
安然伸出手:“感謝您的支持,模闆我下午就發給您的助理。”
從客戶公司樓下出來,安然看到了不遠處陸之銀的車。
她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隻覺得心裡發慌。
她的第六感一直很準,上車之後系好安全帶,她就直接問陸之銀:“是我爸媽聯系你了吧?”
陸之銀短暫的錯愕被安然盡收眼底。
她突然感覺到無比的自卑,從前爸媽聯系老闆把工資打到他們的卡裡,隻能算得上給她使絆子,那些老闆隻是老闆。
可陸之銀不一樣,在他面前竟然也發生這種事,安然初次覺得,他們給自己造成的不僅僅是絆子,還是發自内心深處的深深自卑。
“對不起。我不知道他們怎麼拿到你的電話号碼,這次我明明沒有跟他們說我換工作的事情……”
陸之銀問:“他們很多次這樣?”
安然點頭。眼淚在手指間蔓延。
安然不想在陸之銀面前出醜,但控制不住,跳江後開朗起來的心性因為這件事瞬間閉合,她仿佛又一下子陷入到了泥潭之中。
“别哭。”一具身體湊上來,将她攬入懷中,大手輕拍她的腦袋。
安然根本停不住,隻能拼命抑制哭聲。
可哭完才發現兩個人的姿勢很尴尬,她從陸之銀懷裡出來,臉又紅又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