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璟棟擡頭,微點了下頭,沒說話,神色依舊淡然,仿佛隻是遇見一個尋常的熟人。
“我也常來這裡,想不到你會在這兒。”女人巧笑嫣然望着陸璟棟,而後掃了一眼林無可,目光在她身上短暫停留,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探究與審視,“這位是?”
林無可笑了笑,剛想自我介紹,女人已經先開口:“你是初心盒的項目負責人林小姐吧?” 語氣不鹹不淡,卻帶着點“我知道你是誰”的意味,仿佛早已将她的底細摸得一清二楚。
“我是,你好。”林無可禮貌地打起招呼。
“我認識你,我在陸總的公司曆練,前段時間有人給我看過你路演那天的片段。”汪晴看着她的衣着和杯子,眼神中閃過一絲幾不可見的輕慢,“想不到陸總會投你的項目。”
林無可沒料到她會突然來這麼一句,心頭微沉,臉上的笑容也淡了幾分:“我不太明白你這話的意思。”
“和其他項目比起來,你的項目簡單了些。”女人依然微笑,隻是那笑容不及眼底,“現在好多女生好像太容易用‘母親’這個身份獲得同情了,陸總,你可要當心點。”
林無可低頭喝了一口氣泡水,氣泡在舌尖炸開,帶着微麻的刺激感,涼意從喉嚨滑進胃裡,又從胃裡反湧回眼眶。她感到一陣莫名的委屈,像是被人當衆揭開了不想示人的傷疤,卻又強自壓下,不想在他面前失态。
“我的項目評審分數排名很靠前的,你可能不清楚。”她聲音有些幹澀,盡量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平靜。
這時候,陸璟棟擱下咖啡杯,杯子與杯碟發出一聲輕微的碰撞。他聲音不高,卻帶着一絲不容置喙的冷意:“汪晴,我沒記錯的話,你是真格的員工吧,現在是真格基金的上班時間。你請病假是我批的 ,我看你現在不像生病啊,還有精力在這高談闊論。”
陸璟棟平常話不多,此時卻難得地說了一連串。
汪晴臉上的笑容一僵,愣了兩秒,連忙解釋:“陸總,我今天是真生病了,正要去醫院看病。”
“那就去看病。我不知道你想表達什麼。”他看着她,語氣冰冷,眼神也銳利了幾分,“她一個人帶孩子,撐住生活,還做了一點不錯的小事情。我不該投資嗎?如果你是來想和我談工作,點評我的投資決策,可以預約時間。”
“我沒有資格評判。”汪晴聲音低了點,臉上的笑容也有些挂不住,顯得有幾分狼狽。
“有沒有資格以後再說。抓緊去醫院,不耽誤你看病了。”陸璟棟說完,便不再看她,端起咖啡淺啜一口,姿态從容,仿佛剛才的交鋒從未發生過一般。
汪晴臉色青一陣白一陣,有點挂不住,勉強維持着體面,轉身離開,她身上濃郁的香水味拖着殘尾飄了過來,在空氣中留下一種令人不悅的甜膩。
空氣安靜下來。
林無可沒想到高冷的陸璟棟,原來這麼毒舌。
“她是真格的員工?”
“以前的同學,同專業,剛好在我公司工作。她家境還行,以後要回去接自家的公司。”
“也就是說她是在你公司‘曆練’?”
“算是曆練,但公司她也有參股,有些初創基金她家也出資了。”
“那投我的基金,她家裡出資了?”林無可一愣,自家公司,看來剛剛的女人也是富家千金了。難怪言語間帶着那種不自覺的優越感,仿佛一切都唾手可得。
“你還關心這些。”他擡眼看她,眼神裡帶着一絲探究,“剛剛她說你,你不生氣?”
“生氣。”她回答得幹脆,卻沒什麼多餘的表情,仿佛那點怒氣早已被他妥帖地收好。
“難受的話就别談論她了。”
林無可握着杯子,指尖的涼意讓她稍微清醒了些,笑了一下:“你怎麼知道我難受?”
陸璟棟盯着她看了兩秒,目光深沉,仿佛能看穿她所有僞裝:“你一直很努力藏住你的委屈,但眼睛不會。”
語氣平靜,卻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溫柔。
林無可沒說話,垂下眼睫,睫毛投下一小片陰影,遮住眼角那點悄然泛紅的濕意。她慢慢把氣泡水喝完,指尖在杯壁上摩挲。
旁人的輕視她早已經不在意。
關鍵的是,汪晴背後的汪家投資了她的項目,總讓她覺得不太安全。不知道汪晴有多大話語權。
不過,陸璟棟不想再提,她也隻能暫時作罷。
陸璟棟沒再說話。他輕輕挪了下桌上的杯子,把她的空杯換到了旁邊,問服務生要了一杯蜂蜜水推到她面前。動作極輕極穩,沒有多餘的解釋,卻像一種無聲的安慰。
林無可看了他一眼,沒出聲。她低下頭,捧起水杯,小口抿了一口,溫度恰到好處,溫熱的水順着喉嚨滑下,很舒服。
一滴水滑了下來,微暖滑膩。
他伸手将紙遞給她:“擦擦。”
兩人并排坐着,伴随着他的動作,桌子下,陸璟棟的膝蓋輕微地,幾乎難以察覺地,朝她所在的方向偏了偏。極小的動作,卻在無形中拉近了彼此的距離,如同一種無聲的邀請。
她察覺到了他的靠近,連忙伸手接過,手不小心碰到了他的掌心,溫暖傳來。
她擦了擦唇,觸感鸢尾花瓣搬柔軟,才意識到那是一方絲帕,還帶着他身上松木的清香。和剛剛的汪晴脖子上的絲巾一樣,這絲帕也透露着很貴。
他保持着偏向她的姿勢,林無可心漏跳了半拍。
“我洗完還你。”她連忙說。
“好。”他的目光掠過她微微發紅的唇,又低頭看了一眼,她換下來的的氣泡水杯子,淡淡的紅色唇印,十分誘人。
林無可察覺了他的目光,有點尴尬,她沒用防水口紅,有點沾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