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西虔一眼就看出他又在發呆,他無奈但也沒有說什麼,和滅滅維維一樣扭頭看煙花。
“在你出現的前一天,我才知道我的雌弟自殺了,為了反抗家族。他不想成為西格裡芬的幫兇。”
“我的雌弟,是個不同于我的天才,也是純度接近90%的純血種,他很厲害……”
“或許是天才大多都慧極必傷,我總感覺他會死在我不知道的某一天,就沒期待過他能在這個家中活下來。”
“雌弟總叫我想想我幫西格裡芬有什麼好處,以前我沒時間,也沒那個心思。”
“他死了後,我到開始認真思考了,可想了很久也沒想明白,我幫西格裡芬做的這些事,對我的未來有什麼用。”
“我看不見我的未來。”
“那天下午我又要去醫院做一份僞病史,那隻将要入院的假病蟲,是一個貴族的蟲子,十三四歲,我不明白西格裡芬為什麼一定要把他送進那裡……”
“我猜他是那個貴族和西格裡芬博弈的籌碼,在這裡當蟲質。”
“那隻蟲崽那麼小,還不清楚他入院意味着什麼,他說:‘你就是超級出名的越醫生嗎,我有個同學超級喜歡你,你是他的超級榜樣!’”
“……我的雌弟還是太厲害了,他說的沒錯,我要為這份肮髒的事業付出代價。”
“我剛開始還不知道該怎麼贖罪呢,直到你的出現。”
“你讓我下定決心。”
越西虔定定的看着滅滅維維。太模糊了,越西虔背光的面龐,滅滅維維看不清。
“我想到了月潋。”
“月潋一直在尋找一隻可以被他掌控的雄蟲,他要這隻雄蟲足夠出名,足夠耀眼,足夠吸引所有蟲的目光,遮掩他所有的複仇行徑。”
滅滅維維點頭,他懂了,月潋怕自己死在複仇半路上,想找個有身份的雄蟲當他的免死金牌。
隻要雄蟲的社會影響力足夠大,月潋的一舉一動就備受關注。
“……其實最根本的是,他想要抹除雌侍這個身份,但他眼光又高。”
越西虔手指微動,他想要拍拍滅滅維維的手背,就像滅滅維維對他做的那樣。
他想叫他不要這麼嚴肅,可他細看,一臉嚴肅的滅滅維維其實是在出神。
越西虔喉嚨裡滾出幾絲破碎的笑聲,就這麼喜歡出神發呆嗎,他想滅滅維維,真是古怪啊。
“我…很…合适。”
滅滅維維覺得這些形容詞疊加在一起簡直就是在指代他。
“哈哈,是想要誇自己嗎……不過能找到符合他要求的,目前好像也隻有你了。”
越西虔的心思有些複雜,他剛開始也沒想找月潋合作,那會太迷茫了,風中柳絮般的,什麼頭緒都沒有。
塞西拉去找德茲幫忙這事給了他一個啟發,那會才想起可以去找月潋。
“機器蟲…你…找來…的?”
滅滅維維說話慢吞吞的,一個單詞一個單詞地說出聲,字正腔圓。
越西虔知道,他是怕他說錯,怕發音不标準,别的蟲聽不懂。
越西虔點點頭,他把機器蟲塞進那堆候選名單時就知道滅滅維維肯定會猜到,畢竟滅滅維維在病院裡接觸得最多的蟲,不是塞西拉就是他。
新型的機器蟲大都産自西格裡芬名下的公司,他不放心,隻能挑個型号很古老的機器蟲。
滅滅維維雙手放在頭上,朝他比了個大心,咧嘴笑,露出兩顆闆正的兔牙。
越西虔一愣,脖子上的紅蔓延到臉上。他擡手撫頸,不好意思地撇過頭。
“它…很熟悉!”
上學那會,滅滅維維最愛和他的朋友們聊AI,聊機器人,幻想AI覺醒,進入智械元年。
他和朋友們一個兩個的,喊着機器人統治世界吧!去他的學校,去他的人類!
“嗯。”
越西虔回複,聲音悶悶的。
“……你别信他們,好不好。”
越西虔有些惆怅,或許不該選滅滅維維的,他不适合這裡。
滅滅維維就應該待在他說的地方,他的家,雲霧缭繞的家。不應該來這裡,做紅塵客。
滅滅維維盯着他,目不轉睛,眼神沒有聚焦。
十八九歲的滅滅維維,面容清隽,眉目如遠山般疏離,鼻梁挺直,唇線緊抿,神情冷漠如霜。
周身籠罩着一層壓抑的氣息,卻仿佛與自然融為一體,像靜谧的森林,冷峻而深邃。
越西虔突然不敢看他,他惶恐不安,怎麼能以這副樣子出現在他的面前呢!這副像骷髅一樣的軀殼,蒼白的、寡淡的容貌!
滅滅維維收回視線,掏出小本子,打開筆蓋就狂寫。
他把自己的小本子放在越西虔的腿上,用手指點點本子,示意他看。
‘你是自己想要贖罪的,怎麼能夠說是因為我,難道沒有我,你就不會這麼做了嗎。’
‘你是刺花螳螂種,我知道的,這是最溫順的花螳種,可你現在在反抗,很厲害。’
‘就算沒有我,你的雌弟沒有死,你也會這麼做。你不要覺得都是因為我,你才能下定決心,我沒那麼大的本事。’
‘你或許是把對之前那些蟲的憐惜同情,都投射在我身上了,我承擔了你所有的愧疚和痛苦。’
越西虔放下本子,他專注地看着滅滅維維,眼神眷戀,語氣纏綿。
“好喜歡你呀。”
滅滅維維歪頭,單手在臉頰邊比了個耶,眼睛睜大,腼腆一笑。
這樣的話,滅滅維維那堆朋友經常這麼和他說,他交了一堆情感表達不怎麼含蓄的朋友。
他覺得自己和越西虔是朋友,朋友就應該坦坦蕩蕩地接受彼此的誇獎。
滅滅維維的臉乍一看,感覺很冷漠,但笑起來就很甜,嘴角挂蜜,眼睛含情。越西虔覺得自己可能一輩子也忘不了他了。
“……等這一切都落定後,要來監獄探監,好嗎?”
越西虔彎腰,虛虛地環抱滅滅維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