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繁看見他的手微微向前伸着,像是一個要接的動作。
此時梁溪的聲音也清晰起來,于繁聽到他沖着教練喊:“他可能恐高!讓他下來吧!”
于繁沒聽到教練說了什麼,他隻這麼看着林江雨,看着那雙一直注視着自己的眼睛和那雙時刻準備着的雙手。
風突然沒那麼猛烈了,耳邊呼嘯的聲音也漸漸柔和下來,于繁沖下面的人無聲笑了笑,總要喊點什麼吧,可是他現在沒有多餘的腦細胞去想詞了,他嘴巴動了動,脫口一句:“我不恐高!”
緊接着就兩腿一彎,栽了下去。
因為有安全繩拉着,所以自由落體運動隻會進行一半,剩下的距離都是由協助人員拉着繩子慢慢放到地面的。
即便是這樣,林江雨還是第一個沖上了墊子,在于繁下來時伸手牽住了他。
“不想跳就不要跳,給教練說一聲不行嗎!好勝心怎麼這麼強!”
林江雨明明是責備的口吻,但聲音卻異常的溫柔。
于繁任由他扶着站穩腳跟,目光從始至終沒有離開過林江雨的臉,而林江雨忙着幫他脫裝備,半天才發現于繁一直盯着自己看。
“......這麼看着我幹什麼?”
于繁頓了頓,說:“沒什麼,都說了我不恐高,我就是上面空氣好,多站會兒不行嘛。”
林江雨短暫地盯了他一會兒,又繼續低頭解裝備,沒有反駁也沒有接話。
他擰松鎖扣的時候,目光落在了自己右手手指上,食指的指節處有些微微泛紅,他又把手攤開,才發現中指和無名指也是紅的。
他用拇指自下而上搓了一遍,然後合起手,緊緊握了握。
剛剛他太沖動了,因為于繁在上面站着時,臉色都是煞白的,所以他根本沒有意識到自己的雙手伸了出去,直到于繁下來時把手遞到他手裡,冰涼的觸感從掌心直沖大腦,他才反應過來,于繁抓住了他的手,并且很使勁地握了一下。
隻這一下,林江雨的心就悸動了許久,産生了無數沖動,他突然迫不及待地想要把藏在心裡的東西全部挖出來,晾在于繁面前。
……
這個項目很快全員完成,教練便又帶着隊伍朝場地另一邊走。
梁溪圍着于繁前前後後關心了五分鐘,導緻林江雨始終插不上話,所以他就這麼走在兩人後面,成了聖降唯一一個沒有歸隊,還站在了别人公司隊伍裡的人。
于繁則一邊回應着好組長的關切,一邊分了大半個心放在身後,他恨不得在後腦長雙眼睛,好好觀察琢磨一下身後這位此刻是什麼表情什麼心境。
後面的訓練花樣層出不窮,考驗團隊協作的比較多,所以兩隊基本各玩各的。
然後轉眼就到了午飯時間,隊伍沒有被解散,反而被要求席地坐下,由教練提供了幹面包和鮮牛奶,于是大家賞着藍天觀着雲,就這麼把午飯打發了,教練美其名曰:同甘共苦。
衆人隻想曰:玩得夠花。
午飯後的第一個項目也是簡單的協作項目,考驗團隊的信任程度。
一個人抱臂站在高台上,其他人在下面搭出一座“橋”,然後站在高台上的人要筆直地向後倒,由下面的人接住。
教練給每個人做了動作指導,并分配了前後順序,保證健壯的男生站在最承重的位置。
動作比較專業,教練一再強調,倒下的人要充分信任自己的團隊,隻有倒得夠直,下面的人才會更輕松。
所以大部分人都做得比較好,直到範呈齊站上去。
這個台子雖然沒有前面的那麼高,但也至少離地兩米。
範呈齊站上去之後,先是朝下面看了一眼,然後問教練:“這底下不用墊子麼?”
“接人的姿勢需要很緊密,墊子不夠放,如果站在墊子上接,反而還不穩。放心,相信你的團隊也相信我!”教練鄭重地告訴他。
範呈齊不置可否,他轉身在高台邊緣站好,由教練輔助着開始向後倒。可眼看他身體本來筆直地倒下去,卻在空中一半的位置突然縮了腿,變成了一種蹲的姿勢,本來應該環抱的雙臂也因為他的緊張而下意識展開。
這一下,“橋”全部亂了套。應該承重的部分沒有接到人,由女生站着的最輕松的位置反而承受了最大的壓力,而範呈齊展開的手臂又剛剛好打到左右兩個人臉上,導緻他們沒有看清情況,錯過了接人的最佳時機。
教練畢竟是教練,這種情況應該不是沒見過,他一邊從高台往下跳,一邊急喊着:“頭!頭!接頭!”
橋這邊一片混亂,衆人就算聽見了教練的喊聲,但也都沒辦法抽身。
于繁站着的位置剛剛好躲過了範呈齊亂揮的胳膊,在聽到教練的喊聲時,他又剛好在一堆錯綜複雜的手臂和腿之間看到了範呈齊即将砸向地面的腦袋。
于是他沒時間多想便伸出一隻手,在範呈齊的腦袋挨到地面前墊了進去。
範呈齊緊閉着眼睛,緊張得腦子裡一團亂,結果迎接他的不是堅硬的地面,而是一個軟乎乎的東西,他隻感覺自己的腦袋震了那麼一下,然後就被人七手八腳地擡了起來。
“沒事兒吧你?!”梁溪從人堆裡擠過去,不輕不重地在他肩膀上給了一拳。
範呈齊拍着身上的土,低着頭回:“沒事兒。”
“哎呀範組長,沒想到你對我們那麼缺乏信任。”有人半開玩笑得來了一句。
範呈齊仍然低頭拍土,沒應聲。
“還好你沒事兒,要不我們這罪過可大了。”又有人說。
“就是,要不是剛剛有人在你腦袋底下墊那麼一下,我們這會兒估計就得把你往醫院拉了。”王睿說話沒好氣,但還是上上下下又把範呈齊看了一遍,“你自己确定沒事?”
範呈齊搖搖頭。
剛剛人多手雜,誰也沒看清到底是誰的手替範呈齊墊了那麼一下。總之範呈齊心懷愧疚,一個勁兒搖頭說自己沒事兒,這件事就這麼有驚無險地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