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又掃了一眼車上的時間，“這個時間比較尴尬......我不着急，先送你回家。”

“你知道？”于繁沒來得及細琢磨，車子已經開進了一條人流較大的小路。

林江雨：“......确實挺堵。”

聽聽這牛頭不對馬嘴的回答，不過這會兒人确實多，林江雨專心開車，于繁也就沒好再打擾。

等車子停在小區門口，萬家燈火已經陸陸續續亮了起來，時不時還會有食物與熱油碰撞的聲音從某一家的窗口傳出來。

于繁下了車，正準備低頭給林江雨說聲再見，結果就聽對面車門一響，林江雨也下來了。

“介不介意我陪你往裡走走？”林江雨說着，看了一眼小區大門。

于繁愣了一瞬，說：“......那倒是沒什麼介意的。”

兩人便順着小路往裡走，走了沒多遠，兩旁的路燈忽地全亮了起來，小路一眼就望到了頭，那裡正對着于繁家的那棟樓。

“你不着急回家麼？”于繁問。

林江雨低頭看了一眼手機：“不着急，還有點時間。”

于繁哦了聲。

對面的人行道不遠處，一盞路燈撲閃起來，滋啦滋啦幾聲之後徹底熄滅，缺席了今日晚間的人間煙火。

于繁不由地向路對面望了一眼，就看到兩個男生一前一後從對面的人行道走過來，謹慎又小心。

後面的男生一隻腳踮着腳尖，走得一瘸一拐，前面的男生幾次回頭去勾他的手，都被他躲開了。

直到走進那片陰影下時，前面的男生才堅決地回頭。

于繁聽見他說：“這裡沒人看到了，可以過來了吧！”

踮着腳尖的男生卻站在那裡沒動，前面的人忍無可忍，一手狠命一拉一彎腰，把人背了起來，賭氣一般走得飛快，走過了那片陰影也沒把人放下。

于繁若無其事地收回目光，卻不由自主地低下了頭。

身後有人鄙夷地發出一聲歎息，越過他和林江雨走到了前面，一個雙手插兜低頭趕路的中年男人，明明是一副很急的樣子，卻偏偏還要叨叨一句：“現在的年輕人，越來越不像話！”

于繁心裡咯噔一下，腳步慢了下來。

後來那段路，林江雨誇他家小區環境不錯，誇綠化帶裡的梅花樹開了花特别美，于繁卻隻是低頭應聲，到了單元門口，匆匆再見之後就上了樓，留下林江雨一人看着那個背影搖頭歎氣。

他插着手仰頭，盯着某一扇窗戶好一陣，看着裡面的燈亮起來，又盯了好一陣。

以前有很多次，他就這樣站在這裡，盯着那扇窗戶，等某個人出現。

于繁家的地址是從别人那裡打聽到的，之後有很長一段時間，林江雨都會來這裡，企圖能把失蹤人口找回來。

可惜，他從來沒有碰見過于繁從這棟樓裡走出或者走進，那扇窗戶裡也從來沒有出現過于繁。

此刻看着那盞燈亮起來，林江雨才終于有了一種安心的感覺。

他就這樣站了十來分鐘，才終于拿出手機看了一眼表，估摸時間差不多了，轉身準備離開。

就在此時，旁邊放健身器材的小廣場上晃出一個人來，是剛剛那個趕路的中年男人，那人正拎着一袋垃圾往垃圾桶的方向走。

林江雨隻是随意瞟了一眼，就繼續往前走，隻是走了沒兩步，他鬼使神差地停住了腳步，然後腳跟一轉，來到了垃圾桶旁。

中年男人應該是回了家又下樓，剛剛趕路的氣勢此刻已經轉變成了悠閑地踱步，林江雨看他從兜裡摸出煙，放在嘴上的同時又朝身後的樓上瞧了一眼。

“大哥，有火嗎？”林江雨開口對那人道。

中年男人順手從兜裡掏出火機，遞了過去。

林江雨接過打火機點着了煙，“您剛剛說的話我都聽見了。”說着他伸手，把打火機又遞回去。

中年男人一愣，林江雨接着說：“剛剛那兩個孩子應該也聽見了，後面都是跑走的。”

“聽見就聽見了，你什麼意思？”中年男人一臉困惑，将林江雨上下打量了一遍。

“沒什麼意思，”林江雨說，“我這人平時不愛管閑事，可今天就很奇怪，也許是因為某人不太高興吧，所以就總想多一句嘴。”

他把手上的煙按滅在垃圾桶邊沿，然後向裡一抛，“現在社會，包容性很差，不求事事都能得到理解，但應有的尊重得有，您說對嗎？”

林江雨說完，終于徹底地不回頭，往大門走去。

身後的中年男人盯着他愣了好半天，忍不住還是嘟囔起來，“這是......有什麼毛病？”說完他終于回過神來，猛吸了兩口煙然後迅速扔掉，急急回了樓裡。

而此時樓上的某扇窗戶内，于繁手裡攥着窗簾，将樓下的一切都看在了眼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