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時璟的目光始終注視着站在身旁的陸淮，陸淮雙眼輕阖，細長卷翹的睫毛上下輕輕地顫抖着，額前的黑發半遮眉眼，火紅的燭光在黑暗中格外耀眼，為陸淮的周身鍍上了一層淡淡的光暈，沖散了陸淮身上的陰沉。

沈時璟眨了眨眼睛，卻見陸淮身邊探出一個虛虛的影子，是七歲的小陸淮，周遭的時間仿佛瞬間暫停了下來。

小陸淮臉頰嫩嫩的，還有點紅暈，右手抱着一個大大的小熊玩偶，眼神中滿是好奇，慢慢走向沈時璟。

小陸淮語氣裡滿是懵懂，“姐姐，你是來陪我過生日的嗎？”

沈時璟看着眼前稚嫩的孩童，渾身上下都透漏着天真無邪和盎然的生機活力，烏黑黝亮的大眼睛眨巴着，沈時璟感覺自己内心的某塊地方某一瞬間變得無比柔軟，好像香甜的棉花糖般。

沈時璟彎腰輕輕揉着小男孩毛茸茸的發頂，嘴角不由自主揚起好看溫柔的弧度，“嗯祝你生日快樂。”

小陸淮看着沈時璟，嘟了嘟嘴，有些不好意思，“謝謝姐姐。”

“吃蛋糕了嗎？”沈時璟看着推車上的蛋糕，不禁下意識問道。

小陸淮搖了搖頭，但臉上的神情卻很興奮，“還沒，媽媽說在家裡給我準備了大大的驚喜，等我回去拆呢！”

小陸淮眨了眨眼睛，小臉卻變得更紅了，仿佛鼓起勇氣般，“那你以後...”話說了一半，小陸淮卻有些猶豫。

沈時璟很有耐心，“以後什麼？”

小陸淮似乎是有些不好意思，害羞地張了張嘴，又把小熊玩偶舉起來擋住了自己的半張臉，隻露出漆黑的大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沈時璟，“你以後也會陪在我身邊過生日嗎？”說完，小陸淮的眼睛眨巴得更快了，看起來十分緊張。

沈時璟的眉眼彎了彎，不禁有些失笑，“為什麼不會呢？隻要你想，我就會出現在你的身邊。”

小陸淮原本還有些緊張，聞言臉上的小表情似乎松懈了下來，下一秒像是鼓起了勇氣般走到沈時璟的面前，輕輕勾住沈時璟的小指，“那我們拉勾好不好？”

沈時璟也輕輕回勾住小陸淮的指尖，點點頭，“好。”

“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許變，誰變誰是小狗。”小陸淮一字一句鄭重道。

沈時璟看着小陸淮稚嫩的臉頰，面上卻滿是認真的神色，感覺眼睛酸酸的，沈時璟使勁眨了眨眼睛。

小陸淮卻突然後退一步，看向沈時璟身後的門口，開心地笑了笑，“姐姐，我要走啦，媽媽來接我了，她說要帶我去海洋館玩。”

沈時璟最後揉了揉小陸淮的腦袋，“要天天開心。”

小陸淮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道縫，“姐姐你也是。”

沈時璟看着小陸淮蹦蹦跳跳跑向門邊站着的一位溫婉平靜的女人，女人看起來似乎已經等了很久了，很自然地接過小陸淮手中的玩偶，并牽起小陸淮的手。注意到沈時璟的目光後，女人向沈時璟微微笑着點了點頭示意，小陸淮嘴角的笑容大大的，另一隻手臂伸展得高高的，大聲喊道：“姐姐，再見！”

沈時璟愣了愣，還沒來得及張嘴說話，就感覺肩膀被人拍了一下，沈時璟回頭就看見陸淮定定地看着她，“你怎麼了？”

沈時璟搖了搖頭，再看向剛剛小陸淮和女人站着的地方，卻空無一人。沈時璟不知道這是不是自己出現了幻覺，怔愣片刻後，沈時璟突然道：“陸淮，我希望你可以永遠幸福。”話語中是自己都未曾察覺的顫抖。

陸淮的瞳孔驟縮了下，随即擡手輕輕擦拭着沈時璟的臉頰，嗓音低啞道：“你怎麼哭了？”

沈時璟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掉眼淚，那時的她太年少太懵懂，還沒來得及參透這背後的原因，原來是心疼，她心疼這個人的傷疤，即使那片傷疤早已結痂複原，隻留下曾經存在過的痕迹，但她似乎能感受到那片傷疤在隐隐作痛，同時牽扯的還有她的心髒，又悶又痛，又酸又苦，就像吃到了一顆陳年梅子，遲遲咽不下去，卻又卡在喉間，時時刻刻存在着。

沈時璟下意識向臉上摸去，摸到了一片濕潤，還有陸淮冰冷的手。沈時璟下意識握緊了陸淮的手，“你的手怎麼這麼涼？”

陸淮輕輕反握住沈時璟的手，“是你的手好燙...你的眼淚也好燙。”陸淮動作很輕，一點一點将沈時璟眼角的淚水擦去，動作輕柔得像一片羽毛，對待着這個世界上最珍貴的東西。

盡管陸淮的動作很輕，但沈時璟仍然能感受到陸淮能感受到陸淮的小心翼翼，指尖有些燙的溫度，能感受到陸淮手上的薄繭。那是陸淮平時勤工儉學，幹各種兼職留下的痕迹。

這些思緒宛如密密麻麻的針紮在沈時璟的心底，但她還是擡起頭，揚起了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我沒事。”

細膩如陸淮，怎麼可能不明白沈時璟為什麼哭呢。陸淮的唇線繃得很緊，“我也沒事。”

明明是一句安慰的話語，卻讓沈時璟的心更酸澀了。沈時璟還沒來得及開口反駁，便聽見身後傳來賀佑嘉的聲音。

“喂，你們兩個夠了啊，從剛才開始就一直嘀嘀咕咕的，說什麼悄悄話呢，給我們也聽聽。”賀佑嘉搭上沈時璟和陸淮的肩膀，他又不是真傻，看不到兩個人眼底的思緒萬千，和通紅的眼眶。雖然不知道具體是什麼原因，但他不想看到自己的朋友不開心，哪怕做人群中那個最不解風情的和事佬呢。

許清芊也拉着江憶錦跑了過來，摟住沈時璟，比了個手勢，嘟着嘴道：“我第一次這麼認同賀佑嘉。”

沈時璟最先反應過來，恢複了往常的神态，“我可是剛剛看到你們在那邊也說悄悄話哦。”

本來沈時璟就是随口一說，畢竟剛剛她所有的注意力都在陸淮身上，哪裡關注的到他們三個人在幹什麼。哪知道許清芊聽了沈時璟說的話，瞬間臉變得通紅，話語也一下變得結結巴巴，“什、什麼啊、這、這麼多人呢，你别亂說！！”

“哦。”沈時璟卻突然反應過來，“那你臉紅什麼，還是說你在心虛啊？”

許清芊的臉已經通紅了，一旁的江憶錦憋笑憋得實在有些難受，忍不住替許清芊回答道：“剛剛搶蛋糕盤子，不小心把某人壁咚了呗......”

“閉嘴啊啊啊啊啊，江憶錦你不要再說了！！！”許清芊急得恨不得沖上前去一把捂住江憶錦那張嘴。雖然江憶錦說的是事實，而且她還不僅僅是壁咚了賀佑嘉......

想到這，許清芊那萬年強硬的氣勢破天荒敗下陣來，有氣無力道：“我剛剛說了一萬遍了，那真的隻是一個意外。”

一旁的賀佑嘉勾了勾唇角，嘴巴裡吐出的話語卻依舊噎人，“瞧你那點出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