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打第十三個無人接聽的電話後,邵華平帶着周然急匆匆殺到了沉露住處。
看見沉露大着舌頭抱着玩偶傻笑,邵華平臉色陰沉似鐵,火冒三丈,連鞋都沒換,踩着高跟鞋一腳踢到沉露心窩。
周然奮不顧身環過去擋,額頭也挨了踢,陷進去一個小梯形,正是邵華平高跟鞋底的形狀。
沉露被酒精麻痹着,反應很慢,幾秒鐘後才悶哼一聲,要死不活往周然身上靠。
“沒出息!每次碰到點事就來這套,要死不活的!賤貨!”邵華平還不解氣,揪着沉露的馬尾,把她垂下的臉仰起來,另一手就要開弓扇她,若不是周然眼疾手快,一巴掌早就落在沉露臉上了。
周然忙勸道:“冷靜冷靜,打了臉上有痕,還怎麼上鏡呀……再說啦,現在的網絡暴力太吓人了,邵姐你是沒看見後台私信罵得多難聽,心理承受能力再強大的人也很難扛住啊。”
邵華平橫眉冷對,斜眼道:“你還沒接我的班呢,就這麼急着幫你主子開脫了?我告訴你,吃演員這碗飯,就是不能矯情!”
她站起身,用遙控按了窗簾,又開了通風系統,吹散點酒氣,指着旁邊菱形格紋的皮革沙發道:“這個普普通通的單人沙發,八萬,那套餐桌椅,要十二萬。周然,我問你,你掙二十萬需要多久?”
周然脫口而出:“一年。”
邵華平冷笑道:“你會花你一年多的工資去買一套桌椅沙發嗎?”
周然尴尬地搖頭。邵華平是對着周然說的,但每一句話又是說給沉露聽的。
沉露低着頭,縮成一團,眼神飄忽,根本沒在聽邵華平說話。
邵華平突然抓起茶幾上的水晶煙灰缸砸向電視屏幕,碎裂聲讓沉露瑟縮着清醒了幾分。
“要麼把自己鍛成刀,要麼當案闆上的肉!媽的已經過上不知道多少人羨慕的好日子了,每天還要這樣哭喪着臉,喪門星吧你。我邵華平也就是長得磕碜,但凡我漂亮點,整個娛樂圈都被我踩腳底下!我怎麼帶出你這麼個廢物。”
周然知道邵華平是想激一下沉露,但是她真的太強勢了,這些話尖酸刻薄,周然聽一遍都要窒息,也不知道沉露這麼多年怎麼熬過來的。
“可是我到底做錯了什麼!為什麼都要罵我,明明我也是受害者,邵姐你看看哪些視頻,明明不是我,又用着我的臉……你們不懂……你們根本就不懂……”沉露泣不成聲。
邵華平的手指幾乎戳到沉露的鼻尖:“你以為他們不知道視頻是假的?他們要的是血!是慘叫!是高高在上把月亮拽進泥潭的痛快!”
“你自己看看這份對賭協議,你完成了沒?完成不了賠多少錢你知道不?”
邵華平俯下身來狠狠掐着沉露的下巴,沉露在搖晃的視野裡看見合同上密密麻麻的違約條款,數字像蜈蚣爬行。
“别讓我再看到你這個樣子。沉露,醒醒酒,我這也是為你好,我不這麼逼你一把,你還要頹廢多久?”
周然悄悄捏了捏沉露掌心,卻被邵華平一把拍開,邵華平往沙發一躺:“周然,知道為什麼選你接我的班?”
皮質沙發在死寂中發出不堪重負的吱呀。
周然吓得冷汗涔涔,卻聽見邵華平的笑聲淬着冰渣似的:“别以為你那點小聰明夠用,圈裡最不缺聰明人,但是我這人最看重忠心。明白嗎?”
周然在邵華平後面工作那麼久,第一次見她發這麼大火,心裡也很不安,像做錯了事的小學生,大氣不敢出一下。
“是,邵姐。”周然回應。
邵華平給家政公司打了電話,要人過來收拾衛生,見沉露哭睡着了,才放心離開。
回去的路上,周然再也沒了來時的活絡,隻是專心開車,也不敢主動再搭話。
邵華平冷冷說:“藝人的情緒管理也很重要。對付不同性格的藝人,要采用不同的方法溝通。”
周然知道邵華平又在給自己上課了,立刻變身海綿,投進無盡的知識海洋裡,藝人管理這門課,要學的東西太多了。
邵華平繼續說:“沉露呢,别看她柔柔弱弱的,其實倔得很驢一樣,偶爾刺激刺激,效果更好,她呀,韌得很!”
周然這才小心翼翼搭話:“您說的對……您教導有方……”
邵華平“哈哈”笑道:“你不用拍我馬屁,我也自有分寸,她今天發洩出來,明天就好了。我平日待她很溫柔的,我把她當小妹。”
那是一點沒看出來……周然也隻敢在心裡說了。
邵華平拍拍手,又說:“其實沉露平時也不這樣矯情。我心裡呢大概也知道怎麼回事。周然,最近江沅回國了,她是因為江沅。”
周然愣神,一個沒注意差點追尾前面的車,惹得邵華平又不高興。
“你小心防着江沅,别讓他倆見面,你跟着沉露的時間短,所以不知道他倆以前的事情。”
“我知道啊,他們在一起三年嘛,露姐之前跟我說過。”周然說。
周然從後視鏡裡看到邵華平搖頭:“那三年,用轟轟烈烈形容都不為過,甜是真的甜,酸也是真的酸。我總覺得他倆都放不下彼此,但是他們現在不應該在一起,你明白嗎?”
周然如小雞啄米般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