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到沉露來了,他大有難以置信之色,搓着手不知所措。好半天從牙裡擠出來“請坐”兩個字。
病房很大,但亂糟糟的,可見他平日也不是很會收拾的人。
沉露勉強掀起一塊床角,坐了下來。
“她剛睡下,打了止痛針。”丈夫隻有看着申雨兒的時候,聲音才會變得柔軟。
沉露一瞧,申雨兒的臉泛着死灰色,瘦得隻剩一把骨肉,毫無生氣。
“她要知道你過來了,一定很高興。”申雨兒丈夫的聲音多了幾分哽咽。
“小寶呢?”沉露環顧四周,沒看見申雨兒的孩子小寶,又問道:“錢還夠不夠?我這次來的匆忙,你看,連水果都忘記帶了,真不好意思。”
“小寶我爸媽在幫忙帶。白天上幼兒園,晚上我爸媽帶着睡覺。錢是夠夠的,前幾天周先生過來了,買了好多營養品,還給小寶帶了繪本和玩具。沉小姐,我真的不知道怎麼感謝你了,雨兒和我沒結婚前就很喜歡你,有好幾次為了跟你見面,放我鴿子,我氣地說,你天天追星腦子都追壞了,不珍惜眼前人。”
“我沒想到你記得她,還輾轉多次問到了她的情況,又給我們安排醫院,給我們送錢,你的恩情,我們今生今世都報答不了。”男兒有淚不輕彈,隻是未到傷心時,申雨兒的丈夫哭出聲來。
幾年前,申雨兒還是個圓圓臉蛋的小姑娘,聲音洪亮,那麼健康活潑,沉露從人群中一眼就可以認出她。
後來結了婚,生了小寶,申雨兒還把兒子帶着一起去接機,開玩笑說,追星要從小培養。
好好的人,就被疾病折磨成這樣。
沉露一陣難過,再不忍看下去,疾步走至門外,對着走廊盡頭的綠植幹嘔了幾聲。
沉露安排的是特殊病房,每層都是單間,對陪床的人數都有限制,此時走廊并無什麼人,陰冷陰冷的。
沉露胃裡一陣燒灼,她這幾天為了保持在劇中狀态,一直不敢吃東西,恐怕是因此傷了胃。沉露彎着腰喚了一聲周然,周然走了過來,給沉露遞了一張紙巾。
沉露又幹嘔幾下,隻吐了幾口酸水,低頭皺眉道:“回去還是叫一份白粥吧,胃有些難受。”
“難受就應該去挂急診,而不是回去喝粥。”
沉露猛地擡頭。
“你跟蹤我?!”沉露望着江沅那張熟悉的臉,又朝江沅身後看去,再确定無人之後,愈發感到焦躁不安。
江沅沒有回答沉露的問題,似是自嘲了一下:“我隻是,想當面問問你,為什麼把我拉黑?”
“因為我們結束了,徹底結束了。”沉露正視他的眼睛,認真回答道。
“好,好,好一個徹底結束了。然後你就饑不擇食和朱維搞在一起?”
“你都可以丁柳伶在一起,我為什麼不能和朱維在一起?”沉露想笑,于是她就真的笑出了聲。
江沅讀大學的時候,曾短暫交往過一個讀文學的女友,她試圖以多個角度去解讀《安娜·卡列尼娜》,從盧梭思想談到俄國的農奴制,從封建主義家庭關系瓦解到地主經濟面臨的危機。
江沅或許理解,但在他心裡,這就是一個出軌最後瘋癫的女人的故事。最後那個女友說,江沅,你是個精緻的利己主義者,所以你注定沒法擁有愛情。
解數學題他可以有多種方式,但對待感情,他無法可解。他無法控制感情的走向,隻能任由那些情愫肆意生長。
他自己也很想知道沉露對于他來說,到底是什麼。
王嘉誠曾問他,你肯為黃榛榛放棄其他女人嗎?
江沅說黃榛榛大約隻是想要一個名份,我有沒有其他女人她并不在意。
王嘉誠接着問你願意為丁柳伶放棄其他女人嗎?
江沅反問,你會為一棵樹放棄整片森林嗎?何況我也沒怎麼樣,是那些女人自己貼上來,我從不追求女人。
不主動,不拒絕,不負責。渣得明明白白。王嘉誠總結。
他就是煩得很,看見沉露和朱維靠得近,他煩。看見沉露和朱維說話,他煩。看見沉露把自己删掉,心裡更煩。
周然從自助打印機上打了厚厚一疊發票,轉頭就看見江沅。
沉露從女主跌落女二,給丁柳伶作配,被其他女星嘲諷,全都拜這個男人所賜!如果可以,周然真的想把江沅裹在被子裡打成稀巴爛!
申雨兒的丈夫也從病房裡走出來,詫異地望着三人。
周然最終選擇無視江沅,說:“露姐,你這是又反胃了?反正我們已經到了醫院,不如做個檢查再走吧。”
申雨兒丈夫說:“那你們還是得等白天,像這種公立醫院晚上都不開機器設備的。”
沉露說:“那我改天再來,你照顧好她,有空我會再來的。”
申雨兒的丈夫連連點頭,要送上一送,被周然攔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