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誰又會為了沉露而出頭呢?
沉露說:“我不清楚。”她環顧四周,微笑道:“今天确實是個好日子,如果夫人想聽音樂,那邊有樂隊。随時可以奏樂。”
大廳中間放置着一架三角鋼琴,旁邊則站着一支樂隊,但此時他們也作為吃瓜群衆,呆呆望着輿論中心的沉露。
王夫人氣定神閑拍手道:“我知道,樂隊是嘉誠請的,按分鐘收費,我一直覺得他亂花錢。明明是有免費的,不是嗎?”
話以露骨至此,沉露已全然明了,王夫人要麼是把她當成齊思林的同夥,要麼,就是還未抓到齊思林先拿她降降火。
沉露氣得一股怒火直沖天靈蓋,但她也知道,她依然成為衆人笑柄。若是此刻忍不了,隻會讓大家看更大的笑話。
“是的,我想在場所有賓客,任何樂器都是信手拈來。”沉露深呼吸一口氣。
“我吃好了,你們慢用。”沉露不想再與她們周旋。
“阿姨,正宇出來的藝人吹拉彈唱樣樣精通,正好早餐吃得大家都幹巴巴的,不如請沉小姐為大家來一曲,好不好?”黃榛榛适時接話,擺明了就是不想放沉露走。
“黃女士,您和王夫人可真親,不知道的還以為今天結婚的是你呢。既然王夫人這麼想聽鋼琴,您不主動孝敬一下?”沉露指一指薛曉雪,這姑娘已經搖搖欲墜了。
“曉雪。你過來。”另一個低沉的聲音喚她。
是薛父,他對王嘉誠本就有諸多不滿,現在出了這等大事,王家不僅沒給個合理解釋,反而和一個女戲子唇槍舌戰的,忒不把人放在眼裡。
薛曉雪咬着唇,想了想,忽得笑了:“那可以請沉小姐為我彈一曲嗎,就當是給我的新婚祝福。”
既給了沉露台階下,又不至于拂了未來婆婆的面子。
沉露道:“鋼琴我不過爾爾,我更擅長這個。”說完從樂隊手裡握了把大提琴出來。
那琴木質光澤溫潤,線條極為流暢,一看就是一把好琴。
黃榛榛估計也沒想到,沉露還會拉大提琴。
沉露以前演過一個專業音樂家,演奏大提琴,後來因為心理障礙放棄自己的事業。沉露和專業指導老師學了一段時間大提琴,算是入了門。
後來也就當作興趣,一直也沒有斷過,沉露很少示衆于人,隻是自娛自樂。
一切即興而起,随性發生,沉露将琴身夾在兩腿之間,端莊而專注,簡單試了一下音色。
“一步之遙。獻給美麗的新娘,可愛的公主。”沉露說。
左手輕撫着琴頸,指尖緊貼着指闆,輕柔而精确地按壓着琴弦。右手穩定而有力地握着琴弓,手腕松弛,肘部自然下垂,整個右臂流暢地移動,引導着馬尾穿梭在琴橋與琴弦之間,發出深沉且富有共鳴的音色。
沉露知道,大提琴沒有小提琴音域高,她應該演奏《天鵝》《殇》這類名曲,更好展現自己的水平。
但她就是更喜歡《一步之遙》,她練了太多遍。
随着她拉弓的動作,大提琴發出了一連串複雜而豐富的旋律,從低沉的胸腔共鳴到清脆的高音符。
随後,一段流水般絲滑的鋼琴聲切了進來,大提琴的聲音低沉醇厚,鋼琴聲清脆婉轉,追随着大提琴的步伐,兩段音樂交織在一起,仿佛是一對纏綿悱恻的戀人,唇齒相依。
反複,拉扯,是一場不盡的探戈,是一段藕斷絲連的糾纏。
是江沅,他站在樓梯上注視沉露許久,多年前那個穿小黑裙的女人和眼前這個重合在一起,記憶的盒子摔碎在地上,陳舊卻生動的畫面曆曆在目。
最終他走向鋼琴,靜靜坐下了,雙手搭在琴鍵上,他在找一個合适的時機,切進去,去配合她。
所有聽衆都靜悄悄的,甚至遠離了沉露與江沅,自動劃出了一個舞池。
這裡沒有人跳探戈,但總感覺有一對壁人在這裡相擁、跳舞。
大提琴聲小心翼翼的試探,到慢慢的放開自己,熱烈而又決絕,像一隻在黑夜裡翩翩起舞的暗碟。
鋼琴一邊追着,一邊等着,誘惑而又凄美,從試探到放手不顧一切熱烈,到最後的安穩與凄美,可能隻有一步之遙。
觀衆們沉默地聆聽,當樂曲的最後一音緩緩消散在空氣中時,掌聲如潮水般湧來。
沉露面色如常,向大家微微鞠躬。
江沅如此,王夫人也不好再為難沉露,黃榛榛則自然走至江沅身邊,挽起他的胳膊,伸手為江沅整理領帶。
沉露這才發現,江沅的領帶和黃榛榛的裙子是一個顔色。
新郎失蹤,沉露隻能鑽着空隙和新娘道别。不為其他,自己要走,總得說一聲,這是最起碼的禮貌。
還有,沉露也不知道哪裡來的愧疚感,促使她去看看新娘。
得知沉露要趕回去,薛曉雪十分理解:“感謝您不遠萬裡參加我們的婚禮儀式。”
沉露瞧她的樣子,有幾分傷心,但未見憤恨,于是稍獲安慰,但更生内疚。
“沉小姐,您和齊思林的關系很好嗎?”薛曉雪柔柔開口。
沉露一驚,心想這姑娘可能還是知道點什麼,于是也不作隐瞞:“關系也不大好。”
齊思林走到那裡都呼朋喚友,社交圈魚龍混雜,什麼人都有,沉露隻是她衆多“冤家”中的一個,見面必掐,不算多好的關系。
“好,再次感謝。謝謝你。”薛曉雪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