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入新境,歲終二五。】
這是以生命燃起的火焰,将人類的□□壓榨到最高的境界,透支所有的未來換取現在,在此刻,除了雪莉,誰都未曾知曉。
即使這樣追趕了,在這配置詭異的隊伍之中,繼國岩勝依然被甩在身後,從各種意義上與其他人相差一個次元。
茨木童子顯然對此格外嘲諷,天性強大的妖怪自然無法共情人類,在他看來,繼國岩勝的身影是醜陋且不自量力的,他從來不掩飾自己的輕蔑。酒吞童子看上去比他好很多,他有一種奇妙的随和,但是在那随和之下的是更深刻的血脈歧視,他完全忽略了繼國岩勝,好像他從不存在。
雪莉倒是沒有這種感覺,她自然也有優越感,但是那是對全體NPC而言的,或許也算一種“自我以下人人平等”,她是真的很能欣賞這種人類的掙紮,茨木童子覺得繼國岩勝的掙紮醜陋,雪莉卻覺得可愛,就像欣賞一場無聲的嚎哭,怎麼不能算是有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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偶爾,雪莉會去往不同的城鎮,帶着不同的人。
她的面容隐藏在點綴着繡線與寶石的、如夜霧的黑紗之下,隻是那鴉羽般半長的黑發比黑紗更為深邃。繼國岩勝守在她的身側,脊背挺得筆直,手輕輕按在刀劍上,為女神驅散一切可能有的危機。
他确實是一位風姿綽約的貴公子,隻是信步走着,就自帶一種常人難及的威儀。當他伫立在旁,平民們都瑟縮着,幾乎不敢再看,不由得在心中想着:‘能有如此公子侍奉在旁,那位究竟是何處的姬君?’
她的衣裙布料柔曼,自有一種與錦緞垂墜不同的飄逸之感。腰間環着黃金與寶石,走起路來雙肩的布料翻飛,露出一雙潔白的手臂。手镯與手鍊在霜雪般的肌膚上碰撞,時而叮當作響,使那風聲聽起來也像天國的樂聲。她赤着腳走在大地上,雙足卻未染一絲灰塵,在她面前,一切的污穢都要退散。
誰也沒曾見過這樣的打扮,大和的女兒應該是柔順的,将身上的每一寸都包裹在看不出曲線的衣裙内,隻允許露出為勞作而生的雙手,她們應該留着一頭受之父母不可毀傷的柔順長發,将它們靜靜盤起,隻有發比裙長才能稱得上美人。
所有的評判标準都應當被撕裂。
沒有人可以升出任何亵渎的想法,越是看見她,越是能體會到何為“美”,金銀珠寶無法掠奪她半分光輝,世間萬物亦無法分走她半分光彩,即使未見她的面容,也應當為她神魂颠倒。
“……女神殿下。”
終于,死寂的人群中傳來了第一聲呼喚,雪莉循聲望去——那是一位蒼老的婦人,她跪倒在地上,雙手已然布滿傷痕,身上的布料也已經泛黃,隻有掌心手捧日月的神像光滑如新。
雪莉微笑着走到她的面前:“擡起你的頭來,我的孩子。”
“我、我已老邁不堪,面頰布滿風塵,實在不敢污了殿下的雙眼……”她的回複像是在顫抖,又是如此的惶恐。
雪莉捧起她的雙頰,手輕輕點在她的眉心,一滴露珠在她的面龐滑落,雪莉的笑容隐藏在黑紗之後,卻依然帶着魔力,讓她仿佛透過黑霧看到了一張面龐、一張早已不再的面龐。
女神說:“你不是正青春嗎?”
隻是頃刻間,女神與守衛的武士都已不見,老婦人跌跌撞撞地走向身旁的水缸,往下望去,隻看見水幕中的少女落下了一滴淚。
手中的神像不曾塑有面龐,卻仿若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