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着“不管你了”的歌依然不會不管他，她教會了繼國緣一生命的平凡與可貴，有關普世道德與美好的一切，她教緣一分遍善惡，不要因為信仰而将自身拖垮。

繼國緣一與歌一同長大，也教她信仰女神，看着她情窦初開，送她出嫁，和她約定好，讓她的孩子繼承自己神官的位置，叫自己老師，也叫自己舅舅。

歌的丈夫陪伴在即将生産的妻子身側，繼國緣一去外面給妹妹找接生的産婆，一切都是那麼尋常，當他回來，隻看到了毀滅。

繼國緣一終于學會了叩問自己的内心，也産生了人生第一個與女神無關的願望：‘我要滅殺所有的鬼。’

他在這條路上遇到了許多志同道合的朋友，也遇到了溫和的主公，卻并不選擇效忠，他已經有了效忠之神。

他創建了鬼殺隊，卻從不留下，隻是簡單地教導了他們呼吸法，就帶着日輪刀奔赴在找尋鬼之首領的路上。

接着，女神降臨了。

在女神降臨之後，他反而開始搞不懂為什麼了。

就像從懸崖上墜下去的心，暈頭轉向的大腦，無法停止追逐、卻又下意識躲避的雙眼。

‘為什麼我會變得這麼奇怪？’

……………………

對于這個故事，雪莉隻有一個銳評：怎麼感覺我好像反派。

啊，那種西幻小說裡常見的背景闆光明神，主要作用就是被揭發自私面目，讓聖女/聖男放下信仰的那種。

“這個時候，我都有點想不解風情地叫你給我獻祭二十個純潔少男證明自己的感情了。”

繼國緣一的回答不帶一絲虛假：“那麼，我會第一個斬下自己的頭。”

“剩下十九個就是‘人力所不能及’了？原來緣一也會耍這種滑頭啊。”

“我覺得，人類的生命是非常珍貴的，當然，對您而言或許不是這樣。”繼國緣一說，他從小接受的就是關于“神高于人”的教育，比起一般的泛信徒，神官才更清楚神明的本質——神愛世人是世界上最溫情的謊言，他早已經接受了這一點，她的慈愛與世人之愛有着千差萬别。

他的唇緊緊抿起來：“殿下，如果是為了您的存續，我可以去殺死無辜者，化身為鬼，我會是您的最後一個祭品，所有的罪孽都由我一人承擔……但是，如果隻是為了取樂，那麼，還請讓我做獻給您的第一個祭品吧。”

面對這樣也許算是“拒絕”的回答，雪莉反而笑了：“氣氛突然變得很嚴肅呢。”

“是我理解錯了您的玩笑嗎？抱歉，我确實不太聰明，不像哥哥一樣會察言觀色。”繼國緣一說道，他沉默了很久，接着才說，“……您對我來說是一個奇迹。”

雪莉點了點頭：“奇迹？确實可以這麼說。”

繼國緣一有些開朗地笑了一下，他的目光溫柔而澄澈，永遠也不會對女神撒謊。

“那麼，你為什麼會覺得……戀慕我呢？”雪莉接着問，她确實有些好奇這種天然系角色是怎麼這麼輕易就察覺到自己感情的，一般來說會完全不懂吧。

聽到這個問題，繼國緣一垂下眼簾，他的睫毛很長，火光給他的面頰映上一層羞澀，他到這時候才覺察到自己的心跳又太快了：“我，一看到您就會心跳加速，一想到您就會微笑，每一秒鐘的相處都很開心……歌之前說過，這就是戀。”

雪莉：原來是因為名師一對一教學啊，失策。

“我并不祈求您的回應，那太傲慢了，我明白自己的微渺和您的偉大……隻是，我心中所想，一定要說給您聽。”在最後，繼國緣一如此說。

……………

“所以，女神給予了你回應嗎？”繼國岩勝詢問自己的弟弟，他聽這個故事感到呼吸不暢。

繼國緣一笑了，笑容中還可以看到一絲羞澀，他将這件事分享給了哥哥，因為想讓家人也體會一點自己的快樂。

女神确實沒有給予繼國緣一任何的回應，但是隻要說出口了就好，繼國緣一依舊并不認為自己是特别的，自己是需要回應的。

她隻是說：“很美。”

就像贊頌一朵花、一片葉子、一陣微風、一幕星夜，女神誇贊了這份感情的美麗，她的眼和耳已經确實記錄了繼國緣一的心，哪怕下一秒就忘懷，也足以令一個靈魂感到戰栗。

如此即可。

月光透過樹的枝葉灑在繼國緣一的面龐上，冰冷的、溫暖的。

他在這一天愛上了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