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軍大帳内,敕川及周邊地形沙盤已被架設起來,沈歌暫時褪去沉重的甲胄,隻着便于行動的勁裝,諸葛瑾立在其旁。
可敕川大營的篝火尚未完全冷卻,急促的馬蹄聲由遠及近,一名渾身浴血、甲胄殘破的先遣兵幾乎是滾落馬鞍,嘶聲力竭地沖入中軍大帳:
“報——将軍!急報!匈奴……匈奴兀術阿魯親率三萬鐵騎,昨夜繞過鷹愁澗,拂曉時分突然出現在敕川城下!現已将城池四面合圍,攻勢猛烈!薛昭鎮将正率軍拼死抵抗,但……但情勢萬分危急!求将軍速發援兵!”
帳内燭火搖曳,映照着沈歌驟然冰冷的側臉。她剛剛與諸葛瑾及幾位副将商議完避開瘴澤的糧道,沙盤上代表敕川城的标記還安然無恙。此刻,那标記已經要換成紅色。
“阿魯來的挺快啊。”沈歌的聲音低沉得可怕,指尖重重按在沙盤上敕川城的位置,“薛昭手下有多少可用之兵?”
那小将喘息着:“禀将軍!薛鎮将麾下……能戰之兵不足一萬了!其餘多為郡國兵及臨時征召的民壯!匈奴攻勢極猛,雲梯、沖車齊上,更有投石機轟擊城垣!北門……北門角樓已被砸塌一角!”
沈歌聽聞皺緊了眉頭,最不希望出現的那個可能出現了,薛昭果然遇了難!
一萬對三萬?這兵力相差何其懸殊,而且敕川雖城高池深,但在如此絕對優勢兵力的猛攻下,陷落隻是時間問題!一旦敕川失守,匈奴鐵騎便可長驅直入,肆虐朔野腹地,後果不堪設想!
好在她此次所帶兵力充足,但想要順利馳援,也得好好籌謀。
“将軍!末将願領本部騎兵為先鋒,立刻馳援!”年輕氣盛的林姝霍然起身請命。
“不可!”另一位老成的中将立刻反對,“日逐王的匈奴騎兵來去如風,我軍主力卻多為步卒,若與其優勢騎兵于野外硬碰,後果不堪設想!需從長計議!”
帳内争論頓起,開始争辯起來,沈歌的目光死死鎖定沙盤,腦中飛速運轉。敕川城的位置、匈奴的包圍圈、自己大營的位置、周邊地形河流……。
“行了!”諸葛瑾一聲斷喝,壓下了所有聲音,随着諸葛瑾的手指,沈歌目光落在沙盤上一條不起眼的、标注着“鬼哭峽”的狹窄谷道。“阿魯想一口吞下敕川?胃口太大了,小心崩了牙!”
“要我來看,我軍需兵分兩路!一路帶上所有火油罐、引火之物,不走大路,繞行西側‘鬼哭峽’,此峽狹窄崎岖,這行在大軍至敕川之前潛行至敕川城西北十裡外,匈奴大營側後方的‘野馬坡’待命,以狼煙為号,見信号,立刻點燃火油罐,焚燒匈奴後營糧草,制造混亂!”
“另外一路步卒立刻集結,攜帶強弓弩、長矛盾牌手,沿官道直撲敕川!行軍速度不必過快,但要造出主力馳援的浩大聲勢,吸引阿魯主力注意,迫使其分兵阻截,為後營戰區創造機會!”
沈歌聽聞緊皺眉頭,“也需盡快用鷹隼,信鴿嘗試通知薛将軍,好令其務必死守待援,注意保存力量,待我軍接近,敵軍後營火起混亂之時,也可伺機組織精銳,由北門或西門擇機殺出,與我軍裡應外合。”
“将軍,那我來做這個點火之人!”林姝自告奮勇,指向了鬼哭峽的位置。“我來帶一中将攜兩千輕騎兵去繞道鬼哭峽,蹲守野馬坡,即刻出發。”
沈歌點了點頭,“好,林副将切記不可戀戰,完成後迅速撤離!”
“那既然如此,其餘兩萬人馬,就皆由我親率,旨在為林姝将軍制造機會!”沈歌目光堅毅,看向那沙盤。
“此戰關鍵,在于林副将軍能否成功攪亂匈奴後營!也在于薛鎮将能否堅持到最後一刻!敕川存亡,朔野安危,在此一舉!”沈歌緊握手中彎刀刀柄,一聲大喝。
“得令!”衆将應諾,殺氣騰騰地沖出大帳。急促的号角聲、金鼓聲、集結的呐喊聲瞬間響徹朔野大軍的敕川大營。
敕川城下,戰火焚天。
匈奴的箭矢不停,沉重石塊呼嘯着砸向城牆,發出沉悶的巨響。
城牆上,守軍士卒已然死傷無數,薛昭的甲胄也已經染血,須發皆散,揮舞着長劍在城頭奔走号令,指揮着軍民和殘軍來靠着滾木、沸油拼死抵抗,北門的缺口處,戰鬥尤為慘烈,屍體幾乎堵塞了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