移山在一旁低下了頭,他未曾想過,初時還與他們大打出手的将軍如今竟然會說出這樣肉麻的話來了,他剛想問一嘴自己用不用出去,隻聽到铿锵有力的一句,“定不負殿下贈刀之情!”
移山險些沒有笑出聲來。
“若是那巫女不行,就抓個聖女,聖女不行,我就把四海的名醫都尋來朔野,此刀難尋,殿下都尋到了,何況是個大夫!”沈歌掏出‘千鈞’來,用手反複觸摸着其上繁複紋飾。“我都定會盡全力為殿下尋到!”
“将軍!急報!急報!”前方斥候跌跌撞撞地沖向了敕川城門。
“北方全是匈奴騎兵!”
“是……是兀術孤塗的王帳親軍!至少……至少兩萬騎!先鋒已過‘鷹愁峽谷’,距離敕川不足百裡!”
“阿魯的敗軍殘部正與之彙合!”
兩日,僅僅休整了兩日,日逐王兀術孤塗的援軍,竟然來得如此之快,兩萬王帳精銳,加上阿魯的殘部,兵力将遠超敕川守軍雙倍,而且,這是兀術孤塗最核心的隊伍,絕非阿魯那群可比。
相比沈歌這邊,都是剛剛經曆過血戰、傷亡慘重、疲憊不堪的将士們。
沈歌正站在敕川城樓之上,看向遠處隐約飛揚起的塵土,寒風吹拂着她額角的碎發。
“知道了。”她的聲音平靜得可怕,畢竟這是件早已有所預料的事情,援軍受到了大雪影響,而匈奴大軍卻體質耐寒并且喜穿獸皮,“傳令!全軍即刻進入戰備!”
沉重的戰鼓聲響徹在了一片敕川平原,敕川新建的中軍大帳内,氣氛凝重。
匈奴王帳親軍那騎兵,與其兵力對比,觸目驚心。
“援軍最快也還需兩日。”諸葛瑾輕點着敕川至朔野之間的那片沼澤。“好在糧草先至,将士們還能在打仗之前吃個飽飯。”
“此戰,我們隻需等到援軍,必有勝算!”諸葛瑾一句充滿希望的話打破了沉寂。
這兩日,早就部署好樓弓弩手密密麻麻伏于城牆垛口之後,強弓勁弩上弦;滾木礌石堆疊如山,也有民夫和輔兵守在旁邊,隻待一聲令下;更備下了金汁沸油,巨大的鐵鍋在臨時壘砌的竈台上正在翻滾沸騰……
必能讓來攻的匈奴大軍付出慘重的代價。
不過一個多時辰,匈奴大軍顯然沒有想給朔野大軍一絲一毫喘息的機會,城下,匈奴大軍已抵達,日逐王身穿一身重甲,正在陣中,身後跟着目光陰毒的阿魯。
日逐王素來好美人,緻使子孫衆多,然阿魯是其最為器重之子,頗有些敢打敢拼的氣勢。
“沈歌!縮頭烏龜!可敢出城一戰!”阿魯策馬奔向在陣前,用生硬的漢話對着城牆之上的沈歌喊道,聲音渾厚,手中狼牙棒更是直指城牆。
沈歌面無表情,冷笑了一聲,目光越過叫嚣的阿魯,落在後方中軍之後,一個未穿盔甲的身影,那人也并非青春少女,皮膚是常年暴露于朔風烈陽下的深褐色。她的身形并不高大,裹在一件用無數塊深淺不一、質地各異的獸皮拼接而成的寬大袍服中,袍服邊緣綴着細小的人骨、獸牙和打磨光滑的彩色石子。
這位巫女薩滿烏雅頭部還戴着一頂形似鷹翼的冠冕,其上有漆黑的烏鴉羽毛和幾根純白鷹羽,冠冕前端垂下一層由彩色絲線和小巧骨片組成的流蘇簾幕,半遮半掩着她那雙眼睛。
對視一眼,那雙淡褐色的眼睛就讓沈歌感到一種被無形之物穿透骨髓的寒意,也因此确定此人身份。
這巫女臉上還用暗紅色和黑色顔料繪制着繁複扭曲的圖騰,看着讓人渾身不适。
“嗚!”凄厲的号角聲穿破空中,匈奴大軍動了。數不清的匈奴鐵騎如同離弦之箭,在距離城牆一箭之地時猛然勒馬,張弓搭箭!刹那間,遮天蔽日的箭雨狠狠砸向敕川城頭!
戰鼓擂響,殺聲震天時,沈歌看到陣中那位烏雅薩滿卻未前進,反而開始了她的“舞蹈”。她赤着雙足,腳踝上也系着骨鈴,踩踏着冰冷堅硬的土地,時而如同痙攣的蛇般扭動軀幹,時而如同受傷的狼般仰天無聲長嘯,時而又如同被朔風吹過的枯木般劇烈顫抖。
那巫女手中的骨杖随着舞動劃出詭異的軌迹。
匈奴大軍中的她無需沖鋒陷陣,那儀式是獻給長生天和戰争之靈的。
每一次無聲的舞動,每一次骨杖的揮劃,每一次腰間法器的碰撞低吟,都能讓匈奴士兵們相信,她的舞蹈能溝通神靈,能詛咒敵人,能賜予他們勇氣,更能讓敵人的箭矢偏斜,讓滾油失去灼熱。
這還是沈歌第一次見到巫女參戰,“裝神弄鬼!”沈歌緊鎖眉頭,隻是冷哼一聲,隻看了一眼就不再理會,轉身繼續指揮戰鬥。“原來就是個花架子!”
第一波攻勢來得兇猛,“舉盾!”各級将士的嘶吼響徹城頭。箭矢如雨點般落下,撞擊在盾牌上發出巨大聲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