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望?不,這記憶帶來的不隻是絕望,還有冰冷,渾身顫抖。
父親的血仇雖報!但騰格裡的恥辱未雪!今日,這日逐王又想用同樣的邪術,同樣的瘋狂,同樣的城門崩塌,來毀滅她的敕川,踐踏她想守護的一切?
“休想!”
沈歌的眼睛變得赤紅,一股想要拼個你死我活的勁頭在她瀕臨崩潰的極限深處爆發,她無視了肩胛的劇痛,無視了此刻的無力疲憊,她猛地将手中那把慣用的紅纓槍狠狠擲出,貫穿了一個正撲向荀佩刃的匈奴人的胸膛!
“父将英靈在上!沈歌今日,絕不重蹈覆轍!”她發出一聲泣血嘶鳴。“敕川城破,我沈歌同殉!衆将士聽令!”
“棄守城頭!随我下城一戰!殺一個夠本!殺兩個是賺!讓匈奴狗賊每進一步,都得踩着他們自己人的屍體!我軍勢必戰至最後一人!”
這聲怒吼讓那些瀕臨崩潰的士兵,看着他們身先士卒、渾身浴血、卻依舊挺立如标槍的女将軍,重燃士氣。
“殺!”
“跟着将軍拼了!”
守軍爆發出震天怒吼,他們不再堅守城頭,而是如同下山猛虎,緊随着沈歌那染血的玄甲身影,順着窄道,甚至有人在半道直接躍下,義無反顧地撲向那湧入城門的匈奴大軍。
沈歌一馬當先,揮舞着沉重的彎刀,沖進了湧入城門的,最為密集的匈奴兵群中,彎刀帶着她所有的力量,免去了所有花哨,她橫掃豎劈,不再防守,意在以傷換傷,以命搏命!
那柄沉重的彎刀在她手中使得活靈活現,一個試圖用盾牌格擋的匈奴壯漢,連人帶盾被劈成兩半,一個舉刀砍來的騎兵,連人帶馬的前腿更是被齊膝斬斷!
沈歌在這場戰争中渾身浴血,玄甲上的血有敵人的,也有自己傷口崩裂而出的,玄甲甚至已經看不出本色,隻有一片刺目的暗紅!她如同地獄歸來的修羅,每一步踏出,每一步前進,都伴随着數名匈奴兵的殒命……
“城門破了!殺進去!活捉沈歌!”阿魯王子的聲音狂喜到變調。
沈歌看着越湧越多的人群,看着城門口,變成了最原始,最血腥的修羅場,看着殘存的守軍抱着必死之心,用一切能用的武器,還在嘗試堵住城門。
無一人退縮,将士們皆緊随着沈歌那浴血的身影,與數倍于己的敵人展開着寸土必争。
“依我所見,此番不如就先退,把敕川讓出去,暫待援軍到來,我們殺他個回馬槍。”軍帳裡諸葛瑾與幾位薛昭的謀士商讨着。
“你不知,我家将軍打仗就沒有退這個字!”諸葛瑾緊鎖眉頭說道。
“城門已破,要怎麼撐兩日!”一位薛昭的謀士緊縮眉頭,顯然已經做好了要放棄敕川的準備。“不退也得退了。”
“往哪退?我們退了,敕川怎麼辦?”諸葛瑾看着地圖上那一望無際的平原,“此番真是料錯了,這匈奴攻城手段太多,竟還有那麼巨大的沖車來戰……”
就在幾人一籌莫展之際,幾聲熟悉的咳嗽聲越來越近,卻是移山推着乘坐素輿的裴谳走進帳子。
“不用慌,待會兒,日逐王會自行撤退一部分兵力……”裴谳咳嗽幾聲後,更是語出驚人。
“殿下此言何意?”諸葛瑾不解地看着裴谳,自行撤退?如今形勢大好,日逐王為何要退!這簡直是無稽之談。“自行撤退?如今日逐王兵鋒正盛,占據絕對優勢,他為何要退?!這……”
“我已派兵一把火燒了兀術孤塗的中軍大帳,燒了他的辎重糧倉。”裴谳劇烈咳嗽着,卻說着讓諸葛瑾震驚的話。
“殿下何時派的?”諸葛瑾緊縮眉頭,火燒敵軍核心大營和糧倉?在數萬匈奴鐵騎眼皮子底下?在敕川城被圍得水洩不通、飛鳥難渡的絕壁之後?這怎麼可能?
“第一日來時,就已經部署好了。”裴谳幽幽說道。
“本想……是作為一次‘聲東擊西’的奇招,”裴谳的嘴角牽起一絲苦澀的弧度,帶着深深的遺憾,“若我未病倒,或能在匈奴主力攻城最烈之時,以此策擾亂其後方,或可配合沈将軍裡應外合,覓得勝機,可惜……”他劇烈地咳嗽起來,蒼白的臉上湧起更深的紅潮,後面的話被嗆在喉嚨裡。
“如今……咳咳……隻盼這把火能燒得夠旺,料想他麾下軍力衆多,人吃馬嚼,消耗如山,驟然失了這許多糧秣辎重,必不能甘心挨餓受凍,後方根基動搖,軍心必亂,他縱然百般不願,也必然需要回師整備,至少要分出重兵回防糧道,确保後續供給無虞……”裴谳的聲音越來越低。”
“隻望能以此稍稍緩解一絲城門處的壓力,為沈将軍,為守城的将士們多争得一線喘息之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