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總,借一步說話?”
唐振元見了裴熙成,微微笑了下:“不好意思裴總,正準備回家了,有什麼事情改天再聊吧。”
裴熙成面沉如水,語氣生硬:“是有什麼不能對我說的嗎?也不急着現在就回去吧,見一次唐總的面真是困難。”
唐振元面色不改,依舊是商場上的溫潤樣子,語氣絲毫私人語氣也不帶,官方又疏離。其實他這副樣子反而讓人覺得可怖,任何情況下都沒有慌亂和緊張,似乎一切情勢都被他牢牢把控着,從容的接受外界的疾風驟雨。
他毫不在意道:“我沒有什麼事是不能對外說出口的,相反裴總,為了一己私利,消磨浪費他人的人生,才是不能說出口的吧。”
裴熙成面色突變,唐振元聲音并不大,他卻覺得滿場的人都因為唐振元這句話朝他們望過來,各種探究嘲笑的目光,似乎下一秒他就會變成滿場的笑料,被嘲諷聲淹沒。
可裴熙成也隻慌了一瞬,旋即他就恢複了那副冷漠的樣子。
“你以為這算握住了我的把柄嗎?你以為我真的在意這件事嗎?”裴熙成說,“你什麼都要和我争,什麼都要壓我一頭,就是因為小時候我把你關在器材室了嗎?你生氣我一個私生子敢把你關起來?如果再來一次,我一定會把棒球棍揮在你頭上。”
唐振元笑笑:“裴總,您需要看看醫生。”
唐振元似乎永遠也不會被激怒,他永遠這麼淡淡的,仿佛永遠這樣居高臨下的抛下憐憫的目光。
裴熙成覺得惡心敗胃,他沉聲道:“不管你是為了什麼,江近塵是我的人,你滾遠一點。”
“如果我說不呢,裴總想怎麼做?況且近塵也不是誰的人,他是他自己,”唐振元眼睛裡是毫不掩飾的不屑,語氣卻依然溫和,“據我所知,你們已經分手了,我做什麼,暫時還輪不到裴總你來管。”
裴熙成目光越發冰寒起來。
唐振元把酒杯放下,施施然從他身邊走過去。
在經過裴熙成的那個瞬間,裴熙成突然擡手,鉗住了唐振元的手臂。
“唐振元,你要是真的敢這麼做,我肯定會讓你付出代價。”
唐振元用手背拂開了裴熙成的手,就像是撣開衣服上的灰塵:“那我等着看。”
項目結束了,他買了明天上午的機票去香港,心情一直很好,因為明天又能見到江近塵了,他并沒有把裴熙成這些話放心上,在最初他靠近江近塵的時候就想到會有這樣的局面。
他和裴熙成競争,少不得當年的事情在中間作用,說不清誰的錯,但就這樣争了十來年。
唐振元甚至記得,裴熙成第一次轉到他們讀的小學的時候,皮膚病态似的蒼白,格外的瘦弱,肢體骨架都很小,整個人縮着,隻露出一雙鋒利警惕的眼睛,就像是野外來的小狼。
他的樣子和表現在一群嬌貴的少爺小姐裡分外的突出和格格不入,幾個大些的常常捉了他逗趣、嘲笑、辱罵,甚至打他。
而他哥裴叙不僅從來沒有阻攔過,更是加入那些欺負裴熙成的孩子裡。
唐振元沒加入過,但也沒上前幫助過,他顧不過來這麼多人,雖然他是有能力讓裴熙成逃脫開的。
有一個孩子,在唐振元班裡,偶然一次犯了病,唐振元才知道他有自閉症,之前他一直以為這個叫鄒密的同學隻是人比較沉默。
他有攻擊性,但他能掩蓋得很好,如果沒有人刺激他,他可以一直平穩下去。
唐振元一直小心翼翼的替鄒密掩蓋他生病的事情,因為有一次鄒密對他說過,他不想去特殊學校,如果他去了,他一定會自殺。
那時候唐振元也不過十歲,想不到更好的辦法,隻能憑着自己比同齡人略高一些的身體還有家裡的情勢,保護他。
可後來有一次,周五放學的時候,唐振元沒能注意到鄒密,不知誰刺激了他,他在人群裡又發起病來,一直尖叫,無頭蒼蠅似的在學校亂撞,跑到了體育器材室裡。
裴熙成在裡面給自己上藥,鄒密突然沖進來,對着裴熙成就是一陣拳打腳踢。
後來裴熙成發起狠來,跳起來騎在鄒密身上,雙手緊緊掐住了他的脖子,一直掐得他臉色發紫唇面發白,裴熙成還是沒有松手。
直到唐振元趕過來,隻看見裴熙成壓制鄒密的那一幕,唐振元死命的撕扯着裴熙成的手,扯不開才上手打了裴熙成一拳。
裴熙成被他打得痛縮起來,身上新傷疊舊傷,最後還是松了手。
在唐振元去看鄒密的時候,裴熙成拿起角落的棒球棍往唐振元脊背上狠狠地敲下去,随後關門落鎖,第二天他們才被人找到。
翌日,香港。
從馬術訓練營朝遠方眺望,是碧藍的海,墨綠的山。
冬天的早晨溫度很低,太陽照在身上也沒有什麼溫度。
“天氣真好!”賀遇在更衣室換好馬術服出來,伸伸懶腰感歎了一下。
“我還是第一次穿這種衣服,有點不習慣。”江近塵低着頭把袖子扯了扯。
馬術服偏緊身,用的速幹的料子,緊密的貼在身上,很輕易的勾出身體線條,把身材優點完美的展示出來,長款馬靴顯得腿修長,馬甲勒出窄腰。
賀遇看了他一眼:“有什麼不習慣的,我看就是誇少了,你這一身直接去拍雜志都行。”
江近塵也笑了笑:“你找好教練了?”
賀遇靠近江近塵,賊兮兮地小聲說:“這個教練長得和我初戀一模一樣。”
“那你這是淪陷在同一款手裡了?”江近塵說。
賀遇挑挑眉:“可能吧,我看到的時候突然就心動了。”
江近塵拍他一下:“每天都心動七八次,什麼時候能正經點。”
賀遇看見唐振元牽了一匹白馬過來,推了江近塵一把,揶揄道:“你正經,你可别動心。”
“你少胡說。”江近塵被賀遇推了一下才擡眼看見唐振元,正踏着冬天早晨微薄的霧氣一步步走過來,他身上的馬術服雪白挺正,很有風度翩翩的紳士魅力,他身邊的白馬肌肉線條流暢,皮毛油潤發亮。
這場景很像電影裡的白馬王子。
唐振元走近了,才笑着給江近塵介紹:“它叫沐雪。”
江近塵隻看着這匹叫沐雪的白馬點點頭,他真的是第一次這樣靠近的接觸馬,半晌才擡手摸了摸沐雪的側頰。
沐雪側了下脖子,把臉往江近塵的掌心貼。
江近塵微微睜大了眼睛看向唐振元。
唐振元看着江近塵笑:“它很喜歡你。”
“那應該也喜歡我吧。”賀遇在旁邊看着,也伸手想往沐雪頭上摸,沐雪馬上就側過了頭,從鼻子裡發出一聲哼氣聲。
賀遇手僵在半空,尴尬道:“喲,還是匹雙标馬。”
江近塵也笑了,拍拍賀遇肩膀安慰:“你初戀來了。”
賀遇馬上探頭朝另一邊看,随即就滿面春風、大步流星的朝“初戀”走去了。
唐振元說:“上馬吧,今天我帶你。”
江近塵一手拉着馬鞍,踩上馬镫,利落的翻身上馬。
唐振元把缰繩遞給江近塵,口吻輕柔:“今天它聽你的話,我也聽你的話。”
江近塵坐在馬背上,朝唐振元俯視過去,停了一下才接過缰繩,笑道:“你是教練,應該是我聽你的話才對。”
沐雪真是一匹很溫順的馬,也很通人性,江近塵稍稍拉一下缰繩,它就知道江近塵想往哪裡去,微微夾了一下馬肚子,沐雪就會快一些,但步伐很穩健,江近塵完全不擔心自己會掉下去。
一上午江近塵都慢悠悠的學基本技巧,唐振元也很耐心的解答江近塵的問題,手把手教他。
有時候唐振元會握着江近塵的手,帶着他的手放在正确的位置上。
唐振元用掌心輕輕貼了一下江近塵的後腰:“腰要挺直一些。”
江近塵有些僵硬地挺直了後背,又笑了一下:”真沒想到第一課是學怎麼摔下來。”
“是學摔下來你該怎麼保護自己。”唐振元糾正道。
江近塵重複一遍唐振元的話:“首先保護頭,然後保護脖子,盡量肩膀觸地,往馬行進方向的側面翻滾,是嗎?”
“是的,我們不着急,先學走再學跑,這一周你和它好好相處,給它刷刷毛喂喂食,”唐振元說,“不過你學得很快,我覺得沒多久你就能騎馬跑起來了。”
“那太好了,我很早就想騎馬馳騁一下大草原了。”江近塵笑着俯下身來,撫摸着沐雪柔順的毛發。
唐振元隻看着他:“你這麼說的話,香港還是太小了,等你學會了我們去内蒙騎馬好了。”
江近塵笑盈盈地應一聲:“嗯。”
結束時候,唐振元朝江近塵伸出一隻手:“下來吧,有點高,我會扶着你的。”
可能是唐振元看起來太正經了,江近塵覺得自己不該認為這世界上所有男人都一個性取向的,所以他也沒多考慮,借着唐振元的手下了馬。
下來之後,江近塵還是有些欲蓋彌彰地問:“你還沒有結婚嗎?”
唐振元牽着沐雪,回答道:“沒結婚,也沒有戀人。”
江近塵有些意外:“你一直單身嗎?怎麼會呢,肯定很多人喜歡你的。”
唐振元看着他笑:“為什麼不會?我很值得别人喜歡嗎?”
江近塵聽了他的話,不知道為什麼總覺得他話裡有些自嘲,好像不值得人喜歡一樣,所以江近塵用朋友的口吻說:“長得很好看,性格也很好,更别說工作能力和财力了,你很值得被喜歡。”
唐振元:“沒有一直單身,同學和父母都介紹過幾個,隻是沒遇上喜歡的。”
江近塵:“那你是不是眼光太高了哦。”
唐振元點點頭:“可能是有點,隻喜歡過一個人。”
“能被你喜歡的人肯定很特别吧。”江近塵笑眼彎彎。
“嗯,”唐振元認真看着江近塵說,“那是很可愛很珍貴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