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澈側身躲到樹後。
離他不遠處的地面上憑空現了兩道影子,正朝他這個方向靠近。
這個世界與他那裡既相同又不同,相同的是一樣的建築與地形,他們那裡有的,這裡分毫不差。
不同的是這個世界沒有色彩,所見即是灰色,隻有明度差異,還有一點…
江澈擡頭望向半空,那裡每隔一段時間都會有漩渦出現。
而每一次又都伴随着龍吸水,巨大的吸力,一切魑魅魍魉都無所遁形。
黑影越來越近,江澈不由自主的屏住呼吸。
隻一秒,他就毫不猶豫的朝相反方向拔腿狂奔,在這裡他除了身手還算矯健,隻是一個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人類。
突然還有點兒不适應。
但這是他到這裡之後最常做的一件事兒,逃命。
也不知道為什麼要祭祀先祖?拜了那麼多回,也沒見有人來幫他,反倒是想要他命的人有不少。
黑影突然停下,江澈沒降速度,稍微側過頭,果然是那漩渦出現了。
而每一次漩渦的出現,追殺他的人都會轉而逃命。
就像一個巨大的吸力器,清理世間一切髒穢之物。
髒穢又是如何定義的?随機嗎?
江澈翻身一越,回了自己院子,頂着狂風關上門窗,隻有這種時候他才能睡個好覺。
因為大家都各自忙着逃命去了,沒有人會在這個時間找他麻煩。
江澈踢了一腳被風卷進來的石子,回榻上躺着,他已經許久沒阖過眼了,這裡晝夜不分,變故随時發生,他心裡有無數個疑問,卻沒有人能解答。
唯一還算相熟的,就是他生前交過手的那女人。
但江澈覺得,自己被追殺也是因為她。
自稱是姑姑,卻不像個長輩兒。
江澈勾起唇角,翹着二郎腿輕輕晃了晃。
噼——啪——
門窗呼呼作響,江澈伴着噪音睡了個好覺……
嘩——嘩——
仿佛是固定的流程,狂風過後會下一場暴雨,就像清理掉贓物再用流水沖洗一遍就會更幹淨了。
白噪音越來越小,四周逐漸安靜下來,江澈推開門,是雨後獨有的自然清新。
他突然覺得這個漩渦的存在,也不是毫無邏輯可言。
江澈輕手輕腳的出了院子……
吱——
門在身後掩上,江澈頓住腳步,僵直的身軀和蹙起的眉毛,無一不在說明他的震撼。
隻見那三面牆壁擺滿了先祖牌位,這還不夠……
向上無限延伸,看不到盡頭。
江澈去過宗祠,那裡的牌位多說不過百十來個,這裡卻仿佛成千上萬都不止。
他好像發現了什麼不得了的秘密,湊到靈桌前挨個看了起來。
每一個牌位前都擺了長明火,隻是有些在燃燒,有些已經熄滅了,火苗的顔色大小也不同,有深有淺,越往上去,滅的越多……
江澈頓了頓,他在第一排看見了自己名字。
牌子翻轉過來,背後有行小字:
美醞浮觞玉
輕衣拂劍星
……
江澈笑笑,放了回去。
一看就是江隐的手筆。
江澈又轉了一圈,供桌上沒有吃食,也沒有香火。
那這邊人都吃什麼呢?
江澈揉了揉肚子……
他餓了。
還沒等他想明白,一股無名冷氣自發散出……
江澈擡頭,隻見其中一個牌位上,長明火無風自動,不過片刻就化成黑霧,緊跟着鑽出一道身影。
身影燃在長明火之上,仿佛剛睡醒似的,慵懶的打一個哈欠。
哈欠打到一半,那人愣住……
四目相對時,江澈笑着打了個招呼。
細看過去,那身影不正是一直追殺他的姑姑嗎?
江澈掃了一眼牌位。
牌位上那人也瞪着他,“是你?”
“别裝了,你不是早就知道了,”江澈懶得陪她演戲,随手拿個燭台細細端詳着,又吹了一下。
沒動……
長明火不受外力幹擾,原來是供奉的來源。
“也好,你比他有趣。”那人勾起唇角湊到他眼前,裡應是姣好的面容,因着灰敗和扭曲的神情,平添了幾分詭異。
江澈摸摸自己的臉,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也這樣,他還沒來得及照鏡子。
不過這句話的弦外之音他聽懂了,江澈曲起指尖把人推遠,不鹹不淡的說了句,“你是想要玩具,還是想離開這兒?”
那人笑了笑,重新坐回高台,“死太久了,确實無聊……不過能找點兒樂子,自然是好的。”